退朝后回府,赵德昭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就眼下这种不思进取与萎靡不振的社会风气,倘若一直不能加以扭转,以后什么宏图大业都是扯淡了。
其实,赵德昭之所以要鼓动宫学里的亲贵子弟从军南征,除了培养自己的班底以及拉人上船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图,便是他想要尝试一下,能不能给这帮大宋的未来权贵们注入一些阳刚之气。
……
半月后,四月初五。
东京南郊,戈矛森森,旌旗如林,三万禁军列队待发。
将坛之上,陈列卤薄仪仗,祭神明,奏彭乐,天子赵匡胤率文武百官在此相送大军出征。
南征主帅赵德昭行礼如仪,叩首拜别皇帝老爹之际,赵匡胤亲手斟了一杯酒,放在儿子的手里。
“朕祝愿你此去南征,所向披靡,得成大功!”赵匡胤神色郑重。
这是在嘱托国事了,赵德昭应了一声“是”,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匡胤脸色转为温和,微笑着伸手轻轻拍了赵德昭的肩膀。
“二郎,一定早些回来!爹爹都快要六十了,还没见着孙子呢,这事儿你得担待起来,可别想着躲懒!”
赵德昭心里明白,老爹一个字没提“平安”,但句句都是在嘱咐自己要平安归来,他不禁心头既是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在这个当口儿提什么抱孙子也太奇怪了吧?
“放心吧,等儿子回来,一口气给您生一大串,到时候把您吃穷了可别埋怨我生太多。”
赵匡胤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你一张嘴尽会胡吹,你都成亲三年了,也没见你给老子生下一个猴儿来!”
赵德昭一脸的黑线,怎么说话的这是?当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以前生不下来,那是您儿子太过萎靡不振,精气不足,您看看您现在的儿子,每天清晨起来弄枪使棒,打熬力气,身体倍棒,精力充沛,哪里还有生不出来的道理?”
“反正别想躲懒,早些回来就是,咱们老赵家人丁单薄,你不努力谁努力?”
“老爹,您要是这么想给赵家添丁进口,何不自己先努一把力?爹爹如今也是老当益壮嘛,百八十斤的棍子都能使得动……”
眼见老爹有点都把话题引到下三路了,赵德昭说话也就越发不讲究了,何况自己这个老爹本来也不是啥正经讲究人,南唐李后主的老婆小周后,就三番五次被老爹单独召见宫里,干了些啥不问可知,东京市井里甚至流传有皇帝老爹强上小周后的春宫画,赵德昭就曾经偷偷见过不止一次,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也不知道那帮无良画师是如何得知天子用的啥姿势的?
赵匡胤被儿子取笑,脸皮有点撑不住,笑骂着抬腿虚踢了一脚,催促赵德昭赶紧上路。
大军出征的肃穆场面下,父子俩的下三路探讨终于结束,赵德昭敛了笑意,跪下向父亲行了一个大礼:“儿子这就去了,爹爹请回。”
赵匡胤微微颔首,眼中似有亮光闪动。
赵光义缓缓走上前来,含笑道:“二郎,叔父祝愿你此去一路平安。”
赵德昭微笑拱手道:“多谢叔父厚意,不过叔父不妨大方些,再祝愿侄儿回程也能一路平安。”
赵光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二郎说话真是有趣,大军出征在即,还能有如此闲情说笑,想来上古名将风度也不过如此了,二郎既然能有如此气概,叔父就放心了,此去南征必能建功无疑。”
赵德昭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叔父的应变与机智,当下也就不再对他冷嘲热讽,转而招手把一同来送行的幼弟赵德芳叫到跟前来。
“二哥,我也想跟着你到南边打仗去,你替我求求爹爹,让我跟你去好不?”赵德芳一脸的不乐意,不过倒不是舍不得哥哥,而是觉得打仗这么好玩儿有趣的事情自己没份参与,实在是太遗憾了。
赵德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行,爹爹老了,你得留下来照顾爹爹与母后。”
赵德芳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懵懂与诧异,照顾爹爹是该当的,可是兄长为何要突然提到照顾母后?以往兄长从来不跟他提及母后的,而且母后还很年轻啊,哪里需要照顾了?
赵德昭也不管他懂不懂,压低声音凑在赵德芳耳边说道:“三郎,打明日起,直到我南征回朝,你要每日进宫陪伴爹爹,探望母后,记住了吗?”
“记住了。”赵德芳小声嘟囔,有些不太情愿,在他这个年纪,必然不会喜欢成天被父母管教。
赵德昭微叹了口气,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再多说,转身上马前,最后回望了一眼赵匡胤。
此去南征,最起码也得花费大半年,倘若战事稍有不顺,甚至可能超过一年才回到东京,赵德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老爹的身体状况。
虽说按照原本的历史时间线,老爹还有一年半才会出事,但是对于一个患有“三高”症状,并且拥有一个阴险腹黑的兄弟的老人来说,又有什么事情是说得准的呢?
赵德昭上马起行,一声号炮响起,三万禁军浩浩荡荡向南开进,如同一只蜿蜒游动的巨龙。
身处在大军的簇拥之下,赵德昭环顾着周身如林的枪戈与森森旌旗,不由生出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奇异感受,就好像自己突然成为了一个强大力量的超人,这样一种力量感,即便是借用皇帝老爹的天子仪仗的时候,都是远远不能相比!
赵匡胤没有即刻回驾,而是驻足目送大军起行。
天子没走,百官臣僚自然走不了,众人或是驻足目送,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赵光义面带微笑,背着双手眺望向南开进的大军,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问道:
“王爷,您为何要放手让他统军南征?”
赵光义没有回头,脸色笑容不减,淡淡道:“本王拦过了,没拦住。”
背后的声音立刻道:“是,王爷是拦过,但并没有花费多大力气阻拦,不过是在朝堂上讲了几句话而已,倘若王爷只有这一点手段,那王爷您也就走不到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