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同意,太学生们互相对视一番,俱是点头笑笑。
冯舜恒在楹联上造诣,怕是临安都找不出第二人,少时起,便浸淫其中,为此,没少遭乃父训诫,不过正是凭借楹联积累,最后才得以进入太学。
此刻在他们眼中,梁范已经输掉,被对的吐血三升。
“苦读千年史!”
“笑吟万家诗!”
梁范回答极快,第一个难度不大,是经典对子,算是试探深浅。
“梁官人楹联造诣不浅。”冯舜恒拱手道。
“承让,一会莫要让某难看才是,只是学些皮毛,谈不上造诣。”
“且看我第二联!”说着,提起笔在纸上飞快书写。
过无锡登锡山锡山无锡!
钱四一看,傻了眼,难度也忒高些,若是第一个,他都能对上,第二联就如此高难度。
几个太学生展开读了几遍,齐声喝好。
冯舜恒笑着解释道,“此联是我过无锡时有感而发,无锡有锡山,还望梁官人示下。”
他说的轻巧,但是对上真不好说,随意找些字组合不是不可,要恰好地名有联系,才是最大要害。
钱四咕哝道,“真是难对,不过……”说着,他一拍脑袋,“倒是个近似之处,踏镇江渡长江长江镇江。怎样,范哥儿?”
不等梁范说话,张镒开口,“长江镇江?比人家那锡山无锡可是差了意境。”
“连天宇兄也能看出区别,那多半是废了。”钱四垂头丧气。
梁范沉默不语,他听见钱四提醒,也是想出来后世名联,虽不完整,但放在此处最接近,“天宇兄,我说你写。”
张镒的字虽不够磅礴,但是比起猴爪子挠的梁范来说已是好极。
到天长望长江长江天长!
天长虽不如无锡出名,但好歹是地名对地名,而且比起上联,格局更开阔。
刚看见梁范这边所写下联,还在评头论足的太学生们瞬间陷入沉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远处传来刺耳鸟鸣声。
这……
下联比上联更出色!
钱四和张镒看着,都佩服至极。
“大郎,你下联绝配,而且气势更足!”钱少卿由衷称赞。
“范哥儿,只怕下联一出,想不留青史也难,实在太工整了!”
连平日里不喜欢楹联的曹珍,也看出来下联更优秀。
天长对无锡,长江对锡山,长江天长对锡山无锡,横看竖看都是压倒性优势!
此刻冯舜恒心中万马奔腾,略知皮毛?怕是在楹联一道纵横多年的大师都需时间思考。眼前人不过想片刻得到答案,即便曹子建也不见的有此才能。莫非,他在楹联上有何天分?不管了,即便真有又如何,接下来一联,要他命也不见得对上。
“下一联,已有数十年不得对仗,即便梁官人对不上,也无大碍。”
看情况要来个重磅联,说是对不上也无碍,但多少会打乱梁范思路,古往今来不少人都用此套路。
“寂寞寒窗空守寡!”
竟是此联,梁范知道,乃李易安守寡后,多方仰慕才名或觊觎其家财而强要提亲做媒。于是,易安居士怒而出对。并放言,谁能对出意境字句皆佳的下联便与他为妻。
可惜众多苍蝇蜜蜂抓破脑壳也想不出来,等到一位轿夫对出时,还要到五年以后,眼下可是没有什么规整对子。既然你要用千古名对来难为人,别怪梁范不客气。
“远近达道过逍遥!”
冯舜恒提笔写下,先点头,后摇头道,“虽是工整,但意境上还是差些,不过算是对上。梁官人果然天纵奇才,在下佩服佩服。”
围观太学生越来越多,多数人都认识冯舜恒,见他竟然在楹联上称赞个陌生人,都极为吃惊,还从未见过如此。
“差了些么?”梁范眯着眼睛说。
“已经是极好,乃我生平仅见最出色之下联。”冯舜恒恭维道。
“不可,既然意境差些,且听我另一联,或许有一比。”
“梧桐朽枕枉相栖!”
冯舜恒写到纸上,念了几遍,失声道,“对上了,对上了!几十年的上联,这般对上了!!!”
“好!”
“对的好!”
“范哥儿好样的!”
“傻眼了吧,看看范哥儿才情!”
一众纨绔们欢腾起来,了不得,实在是了不得,谁能想到会如此呢?
现在他不是怀疑梁范有天分,而是真有天分!数十年无数人挑战过的上联,这般轻易对上,还是一次两联!
别人家下联都是数年才能出一个,他一次两个,跟不要钱一般,还让别人怎么活?
梁范将冯舜恒的激动看在眼里,表面水波不兴。哎呀,穿越者的优势实在是太大,后世关于李清照的绝对,可是史册记载。
“栖”繁体字为“木妻”,暗含机关“相(木妻)”意为“想妻”。在已经上与上联呼应,极为难得。
全句委婉相劝,不妄自菲薄,与“梧桐”做的“朽枕”厮守到老,也不过“枉”自悲伤。
冯舜恒沉浸在破解当中,泪都要落下来了,他怎么就想不到呢。暗自感慨一声,恋恋不舍放下下联,对梁范说,“梁官人,您在楹联造诣,远超凡人,既然如此,在下只能拿出来另一名对来难为您了!”
说罢,执笔走龙蛇,写出来的字相当潇洒,不知是否从梁范下联中得到快感。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众人一看,目光很是复杂,尤其是钱四和张镒,都不敢读出来,不为别的,如此多同一个字,定然不发同音。
钱少卿尝试了好几遍,才说,“小心,这是一个多义联,只怕读音和断句,都能组成句子。”
张镒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他光是断句就找到两种,还不算读音。
难度实在是太大,不管太学生还是纨绔都在瞑思苦想,当然,有些是真的在想,有的就是替梁范担心,好不容易拿下局面,眼看就要败。
曹珍也是累世名门,算是见过世面,但是面对眼前对联,仍旧不寒而栗,“俺的娘,还是上阵杀敌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