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先生,请你一定要救一救小人,小人可是在你面前发过誓,要为蒙古大汗效忠,为忽必烈王爷效犬马之劳,小人对你还有用。”皇甫少华就象害怕黄药师突然消失一样紧紧拉着黄药师的手,不断的连声恳求,“欧阳先生,皇甫少华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帮我逃出这个临安城,皇甫少华即便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我……老夫拿什么帮你?”发现那两个尾巴有意无意的靠近,黄药师额头上的汗水开始往下淌了——他自吹的蒙古间谍身份要是传进与蒙古有勾结的丁大全耳朵里,那后果就很难预料,招来杀身之祸也不是没有可能。着急逃命的皇甫少华没有注意到黄药师失态,认为黄药师是在推脱,便又低声恳求道:“欧阳先生,你就不要装了,你是王爷信人,又是子聪大师的好友。虽然眼下先生只是在丁丞相身边卧底,但坊间传闻丁丞相与忽必烈王爷交情不浅,也许先生就是王爷派到丁丞相身边专司联系的人,在蒙古位高权重,临安城里有的是蒙古细作,你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小人脱离苦海。”
“我一句话就能救你?”黄药师哭笑不得,半晌才找到拒绝解释的借口,“皇甫公子,不是老夫不肯救你,只是老夫的身份正如你所说,乃是专司负责代表王爷与丁大全联系,平时里与王爷接触都是直接通过子聪大师,临安城里是有我们蒙古的细作不假。但为了掩护老夫的身份,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老夫的身份,甚至不知道有老夫这个人。”
“欧阳先生,你帮帮我啊。”皇甫少华对黄药师的解释半信半疑,只是带着哭音又恳求道:“小人是因为刺杀贾似道老贼才被官府通缉,这点欧阳先生也知道,贾似道老贼是蒙古上国的大敌,是王爷的仇人,欧阳先生你也答应了让小人到蒙古军中效力。求先生看在小人为王爷效劳的这个份上,救小人一救。”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与贾老贼接头的时间将到,黄药师心中益发心焦,甩了几下皇甫少华的手没甩开,忍不住恼怒道:“你到底放不放开老夫?你要是再不松手,老夫可就要大叫刺杀贾似道的刺客就在这里了!”那边皇甫少华见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竟然要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来了火气,紧紧抓住黄药师的手腕恶狠狠道:“欧阳先生,你是可以揭穿小人的身份,但你也不要忘了,小人也可以揭穿你的身份。只要小人大喊一声你是鞑子细作,先生又会有什么下场?”
“你够胆就喊!”黄药师背后有贾老贼撑腰,那会怕被抓到宋国官府?黄药师嗤笑威胁道:“老夫乃是蒙古高官,宋蒙两国战事已停,即便暴露身份,最多也只是被驱逐出境,但你如果落到贾似道手里,他会怎么收拾你,你自己有没有想过?”
“欧阳先生……。”皇甫少华被黄药师的恐吓唬得差点没当场哭出来,不过皇甫少华灵机一动,又说道:“欧阳先生,只要你救救小人,小人一定遂你一桩心愿——那天在牡丹楼时,小人发现欧阳先生对小人的表妹孟丽君颇有意思,先生若是能帮小人逃出临安城,小人就想办法让表妹献身于欧阳先生,小人那个表妹如果换上女装,可是非常漂亮的。”
黄药师不说话的,孟丽君男扮女装住在丁大全家中的这几天,黄药师曾经偷窥过几次孟丽君独自更衣,对孟丽君的容貌身材早就垂涎三尺,如果真能把这么一个美女揽入怀中,那倒不失为一件人间快事。皇甫少华见黄药师心动,忙又说道:“欧阳先生放心,丽君虽然是小人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与小人也算情投意合,但只要先生喜欢,小人愿意把她双手奉上,绝不反悔。”
黄药师益发心动,这时,开始尾随黄药师那两个尾巴凑了上来,其中一人摆手制止皇甫少华的紧张反应,拿出一面腰牌向黄药师低声说道:“欧阳先生,请随我们来。”黑铁制的腰牌上用蒙古文字铭刻有‘临安’二字,黄药师和皇甫少华都识得一些蒙古文,心中不由都是一震,那两个随从则飞快拉起黄药师和皇甫少华钻进小巷。
“欧阳先生,请这边走。”开始那出视腰牌那人一边给黄药师等人领路,专挑没有行人的小巷行走,一边低声自己介绍道:“小人陈小刀,旁边那个叫丘羽,都是廉希宪大人在第三次鄂州和约缔结时派到丁大全身边的卧底,刚才小人听到欧阳先生与皇甫公子对答,所以知道了欧阳先生与我们同是一路人。”
“以前在丁大全家里的时候,小人们就觉得欧阳先生相貌不俗,骨骼清奇,做事还那么隐秘,不象是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欧阳先生来头如此之大,竟然是王爷直接派到临安的人,还是子聪大师的好友,失敬失敬。”另一个叫丘羽的蒙古细作也谄媚道:“欧阳先生放心,只要你喜欢那个叫孟丽君的姑娘,小人们就一定帮先生得偿所愿。小人们这就带欧阳先生去我们在临安城的接头点,那里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只要有他们帮忙,皇甫公子就一定能逃出临安。”
“原来二位大人也是蒙古的英雄啊,多谢二位大人,小人一定没齿不忘。”皇甫少华听出那两人话中的意思,乐得赶紧道谢。黄药师却听得傻了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而那叫陈小刀的又向黄药师拱手道:“欧阳先生,不是小人们不相信你,只是我们所做之事十分机密,不得不小心行事。请欧阳先生出示证明身份的信物,小人们才敢领先生去接头的地方。”
“那是,那是,二位大人行事果然小心,欧阳先生的信物小人见过,来头很大,二位大人可别被吓着噢。”皇甫少华谄媚笑道。黄药师心中叫苦,知道如果再不证明身份,这两个货真价实的蒙古细作铁定要杀人灭口;无奈之下,黄药师只好硬着头皮拿出那封用自己的蒙古官印伪造的信件,还好那两个真正的蒙古细作身份低微,光是那中书省平章政事的大印就让他们心惊胆战,更别说辨别真假了——其实就算他们认识真假也没关系,黄药师的大印来自忽必烈亲赐,是真得不能再真的蒙古官印。
“看清楚没有?本官的爵禄还不能告诉你们,明白吗?”间谍天才黄药师故作高深的对两个蒙古细作说道。两个蒙古细作一起点头,必恭必敬的将书信交还黄药师,为了讨黄药师这个‘蒙古高官’欢喜方便以后升官发财,陈小刀谀笑道:“不用欧阳先生,这点小人们还是知道的。我们这些低级细作的集中点就在附近的婵娟坊,请欧阳先生随我们来。”
“反正认识我的蒙古人都在北方,如果我借这个机会把临安城里的蒙古细作一网打尽,在贾少傅那里倒也不失为大功一件。”黄药师心中大动,做出了一个彻底结束他天才间谍生涯的决定……
……
因为弘吉剌仙童叛变的缘故,蒙古细作在临安四贞坊的基地已经被迫搬迁至烟花勾栏集中的婵娟坊,与弘吉剌仙童有过接触的细作在丁大全暗中帮助下已然全部撤离临安,基地的防范工作也严密了许多。陈小刀和丘羽用不同的暗号接连过了三道暗卡,这才将黄药师和皇甫少华领到了位于婵娟坊一条偏僻小巷的蒙古细作基地。
蒙古细作的基地从外表看与一座普通民宅没有什么两样,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古怪,想是防止临安百姓无意误入的缘故,只有给黄药师等人开门的那个中年人狐疑打量黄药师和皇甫少华,向陈小刀问道:“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面生?有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这位是皇甫少华公子,就是那位在御街上刺杀贾老贼的皇甫公子。”陈小刀先指着皇甫少华介绍,那中年人知道眼下临安城正在全城通缉皇甫少华,便点了点头。那个叫丘羽则指着黄药师得意洋洋的说道:“至于这位先生,他的身份不方便透露,只能请大人亲自接见,由这位老先生决定是否公开他的身份。”
“有这么牛?”那中年人有些不相信,陈小刀忽然又说道:“胡大人,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守卫得这么严密?竟然都加了双哨?”黄药师楞了一下,忙转目去看貌似空荡荡的院子角落,果然发现在院子的花从、树冠和房顶等能藏人的地方有团团黑影,并且为数不少。
“王爷派人来了。”那中年人随口回答一句,又说出一番几乎把黄药师吓晕的话来,“王爷派了十名怯薛过来,由王爷的怯薛长安童大人亲自带队,来临安杀几个人,惩治叛徒。”
“安童?那小子认识我啊!”黄药师险些晕厥,几乎拔腿就跑,只是考虑到他自己肯定跑不出去这才强压下冲动,而且黄药师还可以肯定一点,安童来临安所刺杀的目标之中,铁定有自己一个——谁叫自己坑死了那么多蒙古人?旁边的陈小刀和丘羽则惊讶道:“王爷派人来临安杀人?那我们在丁大全家里怎么不知道?没有丁大全象以前那样出面掩护,我们杀了人很容易被人注意和发现啊。”
“这我怎么知道?总之为了配合王爷怯薛们的行动,我们这几天有得忙了。”那中年人一耸肩膀,将黄药师等人领进客厅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禀报大人。”说罢,那中年人转身便往后堂走去,自有仆人给黄药师和皇甫少华等人送上清茶,顺便监视黄药师等人。
皇甫少华没敢坐,仅是站在黄药师旁边,发现黄药师拿茶碗的手在剧烈颤抖,丑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便忍不住问道:“欧阳先生,你怎么了?”已经吓破了胆子的黄药师灵机一动,忙招手叫皇甫少华凑过来,在皇甫少华耳边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们上当了,这里不是蒙古细作的基地,而是宋国大内密探的据点,我们快想办法逃!”皇甫少华的武艺虽好,胆色却比黄药师差上不只一点半点,立即就吓得面无人色的惨叫,”什么?!“
“皇甫公子,你怎么了?”陈小刀和丘羽一起关心的问道。黄药师站起来勉强笑道:“刚才老夫说内急,皇甫公子就叫了起来,想必他也是内急得厉害,只是一直憋着,被老夫这么一说,就忍不住叫了。”说着,黄药师一把拉起皇甫少华,“不知道茅厕在那里?我们去方便方便。”陈小刀和丘羽信以为真,便笑道:“我们知道,我们领欧阳先生去。”
“多谢了。”黄药师一只手捂住小腹,一只手拉起皇甫少华便往外走,皇甫少华这会也明白过来,赶紧快步想跑,黄药师则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性急招来怀疑,仅是亦步亦趋的跟在陈小刀两人背后,一直到了茅厕外面。和黄药师估计的一样,蒙古细作把持的这座宅院的茅测与其他宅院相同,都是倚墙而建。黄药师故意要了两张草纸,装着要大解拖延时间,拉着皇甫少华便进了茅厕。
“快,快,我们爬墙逃出去,否则我们就没命了。”黄药师指着厕所的气窗向皇甫少华恐吓道。比黄药师还要贪生怕死的皇甫少华二话不说,马上就双受攀上气窗,黄药师知道这小子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忙拉住皇甫少华的裤管低声道:“先帮老夫爬出去,否则你就算独自一个人逃出了这个院子,也逃不出临安城。”
“欧阳先生,那你得发誓帮我逃出临安。”皇甫少华乘机提出要求道。黄药师连眼皮都不眨就发誓道:“只要你保护老夫逃出这里,老夫就一定帮你离开临安,否则叫老夫欧阳锋天打五雷劈,惨死在乱刀之下。”那时代的人迷信,发誓的话还算有点效果,所以皇甫少华总算是放下一颗心,忙将黄药师推上气窗,借着夜色爬上了茅厕房顶,皇甫少华也跟着爬了上来。
“茅厕房顶有人!”蒙古细作基地里守卫极严,黄药师和皇甫少华刚上房顶不久,旁边几座房子房顶上的暗哨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发出警报。而茅厕房顶比较低矮,距离院墙还有一人来高,身材矮小的黄药师大急,忙向皇甫少华叫道:“快,快让我踩着你上去,我拉你。”皇甫少华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的将身体一矮让黄药师踩在他的肩膀上,又奋力站站直,黄药师借势便攀上了墙头。
“敌袭!”大院中灯火通明,不知多少蒙古细作打着火把冲了出来,打头的安童借着火光看见了黄药师那有些畸形的身影,立即撕心裂肺的用蒙古语惨叫道:“黄固!是我们蒙古的大仇人黄固!快杀了他!”因为安童情急之下用的是蒙古语,在场的蒙古汉人细作并没有多少听懂,仅是习惯的举起弓箭瞄准墙头上的黄药师。而黄药师又是灵机一动,飞起一脚踹在已经上半身爬到墙头的皇甫少华脸上,将皇甫少华踹得掩面惨叫,摔下墙头跌落茅坑,又用汉语大叫道:“蒙古的大仇人黄固掉茅坑里了,快抓住他呀。”
“黄固?”如果说临安的蒙古细作打听情报是第一要务的话,那么寻机刺杀蒙古军大仇人黄固就是第二要务,所以黄药师的话刚一叫完,那些蒙古汉人细作就主动放弃以弓箭射杀黄药师的机会,争先恐后的扑向茅坑去抓那跌落茅坑已经满身屎蛆的皇甫少华。黄药师乘机从墙头条落小巷,撒腿就跑——只是黄药师的好运气又一次用到了头,不会武功的他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崴了一只脚,疼得老家伙眼泪直流,不过为了逃命,老家伙还是一边没命的逃跑,一边疯狂的大叫,“杀人了!救命啊!”
“快去追黄固!一定要他的狗命!”几乎气疯的安童疯狂咆哮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宰了这个狗东西!”
……
“老东西怎么还没来?”与此同时的醉仙楼上,苦侯黄药师不至的贾老贼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就在这时候,一名传令兵快步跑进了贾老贼所在的醉仙楼雅间,向贾老贼单膝跪下说道:“启禀少傅,湖州急报,太湖渔民哗变,包围了湖州知府衙门,枢密院众官请少傅速回枢密院主持大局。”
湖州是距离临安最近的一个府州,那个地方发生民变可不是闹着玩的,贾老贼不免大吃一惊,赶紧站起身来命令道:“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继续等待黄药师,其他人,跟本相回枢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