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的遂宁府并不大,境内人口顶天也就十几万人州府对总人口已经超过一亿的南宋来说,只是一个中等还偏小的城市——可是对四川战场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宋军占领了这个城镇,北可直捣潼川、绵阳和~中,切断阿里不哥军的南下之路,西可直抵简州、普州和资州等成都外围屏障,蒙古军队则守不胜守,难以难以部署兵力,陷入万分被动的窘境。
军事上的失败还是其次,最让忽必烈余党和阿里不哥军摸不着头脑的是—在四川七万户中军队战斗力仅次于刘黑马部、同时又对忽必烈忠心耿耿的夹谷龙古带和田雄竟然主动撤离遂宁,自动放弃这个战略要地。疑惑之下,四川七万户和阿里不哥军纷纷派出使者到潼川质问原因,尤其是距离潼川最近的刘黑马更是震怒异常,当即派出心腹汪惟正至潼川质问原因。
这汪惟正出身于中原四大汉奸家族,乃是汪德臣长子,汪良臣之侄,因其父汪德臣在钓鱼城死于王坚、张钰之手,恨宋军入骨,对蒙古人则是忠心耿耿,事之如父祖。所以在得知夹谷龙古带和田雄主动退却后,立即杀气腾腾的扑往潼川为罪,夹谷龙古带的主力军队甚至还没抵达潼川城,汪惟正就已经赶到潼川南面的通泉,在大路上直接拦住夹谷龙古带和田雄,质问二人为何弃守遂宁。正在火头上的夹谷龙古带二话不说,马上提刀来砍汪惟正这个刘黑马心腹,还好田雄及时拦住,质问道:“你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退兵?你可知道,刘黑马那个狗贼已经投降了阿里不哥,准备把四川献给忽必烈大汗的敌人?”
“刘黑马大帅投降阿里不哥?这那跟那啊?”汪惟正听得满头雾水,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夹谷龙古带拿出贾老贼那封书信,顺手砸在汪惟正脸上,吼道:“你自己看,这是贾似道老贼写给刘黑马的信!”汪惟正惑着拣起书信,只看得几眼,汪惟正就杀猪一般惨叫起来,“啊——!上当了!夹谷将军,田将军,你们上当了!这是贾似道老贼的离间计!”
“老子们上当?老子们上什么当?”夹谷龙古带破口大骂,“如果刘黑马龟儿子没有暗中投降阿里不哥,那为什么不给我们发救兵?如果不是老子们当机立断撤退,被宋蛮子围在遂宁城,他刘黑马就可以乘机迎接阿里不哥到成都了!”
“谁说刘大帅没给你们发救兵?”汪惟正捶胸顿足的大叫道:“你们自己派人去简州打听打听,少将军收到你们的求援信,马上就集结部队上路,后来听说你们放弃了遂宁城,这才又按兵不动——简州那么多百姓都是亲眼看到的,你们派人去一问就知道了!再说大帅如果真投降了阿里不哥,打算把成都府献给阿里不哥,何必又派我来送死?”
“真有这事?”夹谷龙古带和田雄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苍白得象一个死人一样。不过田雄比较冷静,说道:“好,我就暂时相信你的话,派人去简州打听消息——不过你不能走,免得你给刘黑马报信做假。”汪惟正心中无愧,自然一口答应。
当下夹谷龙古带和田雄立即将军队就地驻扎在通泉,并派出心腹至简州打探。
四天后,令夹谷龙古带和田雄差点吐血的消息传来,他们的心腹仔细打探后报告说,刘元兴确实组织了援军增援遂宁,而且还是尽提简州精锐全力救援,只是收到遂宁失守的消息才按兵不动。听到这消息,上了恶当的夹谷龙古带和田雄先是把贾老贼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然后又立即上书刘黑马请罪,并去信简州,约刘元兴共同出兵两路夹击,企图乘宋军立足不稳之机,夺回遂宁这个战略要地。但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刘黑马果断制止蒙古军队的反攻行动,下令夹谷龙军退守潼川,刘元兴和石抹不老分别死守简州和普州,并召集夹谷龙古带和田雄等人至成都协商。
……
又过了五天时间。八月二十日。夹谷龙古带和田雄双双赶到成都向刘黑马请罪。刘黑马知道二人中计全是因为对忽必烈地一片忠心。自然不会严加追究。柔声安慰一番后。刘黑马用极严肃地口气说道:“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们。我们地细作昨天来报。贾似道老贼亲自率领宋人五万军队从重庆出发。走合州路北上遂宁。看他地架势。十有**是想从遂宁直捣成都或者切断我们和汉中地联系了。”
“贾老贼不是去了金州吗?这么快就回来了?”田雄万分疑惑地问道。刘黑马一耸肩膀。答道:“开始我也很奇怪。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去金州那个贾似道老贼很可能是假地。他故意让佯攻金州地部队打出他地旗号。把阿里不哥地军队骗到金州。奸计得逞后。贾老贼这才突然露面。带着主力
宁。乘着阿里不哥无力南下地机会抢占成都。”
“调虎离山?!”田雄醒悟过来。恨恨道:“贾似道老贼。果然奸诈无匹。难怪忽必烈大汗都被他害死。区区一面旗帜就把我们和阿里不哥骗团转。生生在我们地防线上撕了一个大口子。”夹谷龙古带则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更惨。被贾老贼一封信就骗走了遂宁城。潼川没了南面屏障不说。还连累了大帅地成都府防线。”
“懊恼无用。现在我们首先得想办法守住成都、棉州和中这几处要害。”刘黑马挥挥手。让夹谷龙古带不要再提遂宁一事。田雄则担心地追问道:“大帅。我们地兵力本来就不如宋蛮子。遂宁失手。我军多处要塞都面临危险。守备兵力更是捉襟见肘。这要是贾似道老贼又来一手声东击西或者调虎离山。我们还怎么招架?”
“大帅。我们虽然危险。但你千万别请阿里不哥地军队进成都。”夹谷龙古带嚷嚷道:“他们对四川本来就不安好心。要是让他们进了四川内部。我们只怕就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刘黑马背起手,在房间中转了几圈后,忽然说道:“其实在听到你们中计让出遂宁城的消息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们拼死抵抗宋蛮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忽必烈大汗已经死了,察必皇后和真金太子也被俘了,我们连为谁而战都不清楚,还谈什么凝聚力?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才会中贾老贼的离间计……。”
说到这,刘黑马挥挥手,阻止夹谷龙古带和田雄向自己下跪请罪,说道:“你们不用请罪,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对大汗忠心耿耿,所以才会中计,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关键原因——我们缺乏一根主心骨,所以你们才会怀我对忽必烈大汗的忠心,担心我投靠阿里不哥。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耶律朱哥才回引狼入室,让阿里不哥军进驻汉中。
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我还是首先找到一根主心骨,推举他为忽必烈大汗的继承人,然后才能团结在他的身边,抵抗来自宋人的侵略。”
“可太子已经俘了,大汗没其他继承人了啊?”田雄惑问道。夹谷龙古带则警惕的看着刘黑马,问道:“难道大帅你想推举阿里不哥?”
“当然不是阿里不哥。”刘黑马摇摇,又说道:“你们觉得穆哥亲王怎么样?他是忽必烈大汗的异母弟弟,虽然只是庶系,可忽必烈大汗与他毕竟是一父所生,与忽必烈大汗血缘最近,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是最有资格大汗汗位的人。”
“穆哥王爷待人亲切,与必烈大汗关系最好,推举他继承汗位,我赞成。”田雄第一个举起手。夹谷龙古带也点头,“穆哥王爷是一直支持忽必烈大汗的亲王,推举他为大汗,我也同意——可穆哥亲王正在山西太原,我们又怎么推举他?”
“没关系,我们只要承认穆哥亲王是忽烈大汗的继承人,打出穆哥大汗的旗号就行。”刘黑马断然一挥手,说道:“然后我们派人到山西面见穆哥大汗,请他入川或者派出子嗣到四川主持大局,这样我们就可以极大的稳定军心民心,团结一致对敌了。你们说说,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从目来看,这个办法是最好的选择。”田雄沉吟片刻,咬牙说道:“我同意,我们先遥尊穆哥亲王继承汗位,稳定军队和百姓民心——最起码先让士兵知道他们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夹谷龙古带见田雄赞成,仔细盘算后也点头同意,刘黑马当即拍板说道:“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我们现在就干,今天就把穆哥大汗的旗号打出去。至于纪侯和、张札古带和奥屯世英他们,慢慢再想办法说服他们同意。”
经过短暂的商议后,南宋咸淳三年八月二十日下午,最为忠于忽必烈的四川万户刘黑马、夹谷龙古带和田雄三人率领本部军队在成都举行登基仪式,遥尊忽必烈异母兄弟穆哥为汗,继承忽必烈汗位,打出穆哥大汗旗号。同时刘黑马颁布檄文,号召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忽必烈余党都尊穆哥为汗,团结在穆哥身边抵御宋人侵略,伺机为忽必烈报仇雪恨,并邀请穆哥亲自或派遣代表入川,领导四川蒙古军抵御宋军反攻。
消息传开,对四川垂涎三尺的阿里不哥暴跳如雷,发誓要把刘黑马等人碎尸万段。贾老贼则连连撇嘴,“现在才想起推举穆哥为汗,反应真有够慢。晚了,你们早点请穆哥入川主持局面,也许还会给我制造点麻烦,可现在你们根本来不及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
不管怎么说,刘黑马、夹谷龙古带和田雄三个手握军队地盘的万户遥尊穆哥为汗后,确实起到
鼓舞军心民心的作用,士兵最起码知道为谁而战,百姓也知道了谁是领头羊,谁是真命天子,成都府路、潼川、中和巴中等地军民百姓士气稍有提升。而掌握利州西路的张札古带和奥屯世英两个女真军阀经过反复考虑后,最终还是决定打出穆哥大汗旗号,四川的忽必烈余党凝聚力有所提高。
稍微稳定了军心,刘黑马立即着手组织抵抗宋军的防御工作,刘黑马认为——光凭他和夹谷龙古带、田雄三人的力量,是很难抵挡住宋军的全面反扑的,而阿里不哥军队对四川不怀好意,如果邀请他们南下助阵,显然只会引狼入室,丢掉忽必烈已经为数不多的地盘。所以在经过反复考虑盘算后,刘黑马的目光逐渐定格到大理兀良哈台身上——兀良哈台是忽必烈旧臣,只因害怕忽必烈追究他在潭州擅自退兵一事才**为王,现在宋军大兵压境,与大理仅有一线之隔,兀良哈台如果不担心宋军摘帽采李子顺手把他端了,那他就真是一个傻子了。
“能不能说服兀良哈台易帜?让他也奉穆哥为汗,和我们联手抵抗宋人?”刘黑马脑海中忽然又闪过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设想,“以兀良哈台反复无常的性格,如果方法得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反正是碰运气,去试一试就算失败也没什么损失,可是派谁去和兀良哈台联络比较好呢?”
想到这里,刘黑马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娇美动人又风骚入骨的影子,心说,“让那个骚们去试一试也不错,只要能保住四川这半壁江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行。等到穆哥大汗入川主持大局,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也可以挺起胸膛去见大汗了。”
……
出乎几乎所有人的预料,宋军在控制了遂宁府了,并没有急于求成,乘胜攻打成都的外围城池,而是选择了由贾老贼亲自率军五万增援遂宁,一边拓宽道路一边清理航道,拼命往遂宁运粮草,摆出一副稳扎打的架势。同时在金州一边,宋军那支神秘的军队也在金州和达州的交界处露出了真面目,数量不多,仅有区区四千人,其中两千是骑兵,两千是轻步兵,主将则是宋军党项籍将领高鸣——不过这四千人打的旗帜却不少,除了贾老贼的帅旗外,还有上百面五百人编制的营旗,所以蒙古军的细作才误以为这支军队足有数万之众。
被区区四千军队骗到金州,错过了向南渗透的机会,阿里不哥军的主将脱里赤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如果不是刘整死死拉住,脱里赤还真想拉着自己的两万骑兵从金州南下,追杀这支深入敌境的宋军孤军。不过高鸣显然是属于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竟然又想办法抓了几个蒙古军斥候,把他们的胡子烧光后放回金州,还让俘虏给脱里赤带去了一封挑衅信。
众所周知,胡子是蒙古武士的尊严,只要被人一碰都是莫大侮辱,何况高鸣把蒙古士兵的胡子烧光?再加上高鸣那封把脱里赤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的书信,蒙古勇士脱里赤自然是暴跳如雷了,“吹号,召集兵马,随我去杀蛮子!”刘整赶紧拉住脱里赤,劝道:“脱将军,这是宋人的激将法,他们这是想故意引诱我军去追杀他们,千万不能上当。”
“追杀他们又怎么了?”脱里赤大吼道:“他们能把我们蒙古铁骑怎么样?”那边正发愁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纪侯也鼓动道:“脱里赤将军,末将看贵军完全可以放心追击,宋蛮子的主力已经集中到了遂宁,达州这边兵力比较空虚,还用担心什么埋伏?贵军又都是骑兵,行动神速,说不定还能赶在宋蛮子做出反应前抢占达州,威胁宋蛮子的后方,从侧面增援遂宁前线。
”
“有道理。”脱里赤推开拦在前面的刘整,吼道:“我是主将,我决定追击,你如果不去,就带五千骑兵回汉中,接应刘太平的入川部队!不过我如果打下了达州,这功劳你可没份!”说罢,脱里赤推开刘整,出营点兵出征而去。纪侯则在心中大叫感谢佛祖,“谢天谢地,总算把这帮瘟神送走了。”
“糟糕。”刘整扑到四川山川地形沙盘前,在沙盘上比划分析,越分析刘整越是心惊胆战,“不妙!宋蛮子总兵力超过十四万,就算开往遂宁的八万军队是真的,那么留在后方的军队也还有六万,除去押运粮草和镇守各地州府的部队,贾老贼至少还能出动两万机动部队——如果高鸣这支宋蛮子真是诱敌的话,那么脱里赤很可能会吃大亏——本来这头蠢猪吃亏不要紧,但是阿里不哥大汗军队都在宋蛮子面前吃了败仗,对四川七万户士气产生的影响就难以估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