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庚去折月岚的住处,向她道谢。王渊之叛,多亏有折月岚主持守城,减轻了不少损失。
“这有什么好谢的,吾也是领了鸾阁官职的,在其位,谋其政。要说,我还真心佩服将主。新保甲这一套东西弄下来,转眼间拉起两万兵。两万兵倒不出奇,指挥有序是难得了。”
呼延庚客气了几句,问道:“守城之时,三娘子拔出了断珏剑?洒家对折家的传家之宝久仰其名,可否与我一观。”
折月岚一笑,从旁边墙壁上取下佩剑,走到呼延庚面前,将佩剑拔出一半。
呼延庚看这剑普普通通,不由得一愣。
折月岚道:“呼将主是看不起我折家的家传宝物吗?”
“不敢,果然是一把好剑。”
折月岚嫣然一笑:“这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断珏剑只是传说罢了。若是军汉认同将主的威信,便任是一把铁剑,也能号令三军,若主将无威信,就算拿了皇帝的诏书来,又有谁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主将。”
“听起来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呼延庚的手顺着剑鞘一滑,轻轻握住了折月岚的青葱玉指。
折月岚不动声色,握着剑鞘,从呼延庚手掌中抽出来,转身将佩剑挂在墙上。“呼将主还有什么事吗?路眉,送呼将主出去。”
路眉送呼延庚到街上,刚刚经过围城战,街上的行人还不是很多,有些萧条。
“路眉,如果三娘子嫁给我,你作为通房丫头,也嫁过来吧。”
“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呼延庚看左右无人,把路眉一把搂过来,抱了一抱,才放她跑开。
下午,张彦橘就从塘沽赶过来了。塘沽距沧州数百里,张彦橘风尘仆仆。呼延庚请他先歇息了一会,才将折月岚请过来一同议事。
“我就奇了怪了,”呼延庚先开口,“王渊怎么有胆子动手,再怎么说,大家也是同殿为臣,这样摆明车马来抢城,谁给他壮胆撑腰?”
张彦橘道:“下官倒是听到两个传言,一个是,张益谦与索虏有勾结,乘将军出征在背后捣乱,另一个是,张益谦好像领了什么圣旨,说地盘谁打下来就是谁的。所以他让王渊抢地盘。”
呼延庚想了想,说道:“这些传言不尽不实。不过,假如张益谦这次成功了,夺了沧州,就算我单枪匹马跑回汴梁去告状,也奈何不得张益谦。”
张彦橘一愣,好像还真没什么麻烦,大不了就是个“跋扈”,但一路安抚使驱逐了一名武将,能有什么罪名呢。
“反过来说,如果我说张益谦勾结金人,把他砍了,也不会有太大麻烦。”
“这……”张彦橘犹豫了,杀安抚使这样的重臣呀,怎么可能善了?
“张益谦,我知道他,他早就想着投降金贼了。”呼延庚说的是另一个时空的事实。
张彦橘叹口气:“可惜没有证据。”
“我又不审案子,要什么证据。对沧州百姓,张益谦勾结王渊来打我,祸害沧州,我便杀回去,天经地义。对朝廷,让王贯清送一封信去给张枢密和李相公,让他们为我喊冤。”
“张益谦勾结金贼,斯为叛国,让王渊内讧,斯为残民。”折月岚在一旁补充。
“好,下官以此上书朝廷。请朝廷处置。”
“上书就好,却不用等朝廷的处置,喊冤只是赌住言官的嘴,少些麻烦。烈寒,你安排一下,郭天官在河间府德故人,可以联系一下。咱们要动张益谦,要速战速决,要在金贼和朝廷反应过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看着张彦橘领命,呼延庚心中一动,情报工作似乎一直是自己的弱项,对外,金人的布置,对内,张益谦的举动,自己都是后知后觉。太被动了。但现在要组建情报机关,一时之间,也没有得力的人选。
折月岚一直话不多,张彦橘退出去后,呼延庚问起:“三娘子可曾给龙虎山教许诺过什么?”
折月岚如实说了。
呼延庚道:“没落下口实便好,我可以让龙虎山教向纯意识形态发展?”
“什么意思?”
“家传秘诀,传媳不传女。三娘子可是真的要知道?”
折月岚站起身来告辞。呼延庚送她出去,轻声问:“联姻之事,三娘子可有什么决断。”
“不是说过,联姻之事,再也休提。”
“我真心仰慕三娘子,若三娘子还寻得佳偶……吾定不负娘子。”
“呼将主,你也恁贪心了。这等轻浮,也与都统制身份不符。”折月岚说完,转身离去。
两天后,呼延庚就下达了紧急集合令。
分兵三路。
第一路,邱穆陵仲廉率领第一团、第二团出莫州,作出对外攻击的态势,防止金兵趁虚而入。
第二路,以张彦橘坐镇沧州,宣赞坐营,继续防卫老家。
第三路,呼延庚亲自指挥,率领背嵬军和四个团,直奔河间。
“武松。”
“在。”
“带几个人,去前边看看。吩咐游骑,多散出二十里,凡是遇见的人,无论敌人、居民,一概抓了,顽抗者,杀!要确保不走漏风声,保证我军出现的突然性。”
秋风萧瑟,野兽归穴,飞鸟宿巢的天气,烽火不接。直到呼延庚的军队,铺天盖地地出现在了河间城下;“围城,筑营。”
呼延庚跨马扬鞭,远远地绕城观察。以前他来河间的时候,对周边地形有过观察,山川河流心中有数;河间城内的种种防御措施,他也曾经走马观花的略有了解。催马奔上个小土坡,他极目远望。
放眼雪花飘舞,三四个河间将官立在城头,风中零乱。他们来的太出人意外,张益谦没法儿相信呼延庚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前来围城。
城外大营,很多宋军没有来得及撤回城中,而城门已经关闭。顶着风雪,他们仓皇惊骇,拆掉了一切可以拆掉的东西,堆积起一切可以堆积的物事。成千上百的人,躲藏在薄弱的防御后边,奋力挥动着铁锹、榔头,挖掘壕沟,筑建临时的工事。
“将主,给末将五百人,就能冲乱了他们城外的防御。”
一门门的巨弩拉上了城头,强弓劲弩安放适合的位置。反应过来的河间守军,手忙脚乱地进入备战的状态。滚油、檑木、飞钩、狼牙拍,一桶桶、一排排、一件件、一个个,归入其位。
张益谦虽然是个文官,但河间是河北重镇,在守城的装备非常充足。尽管事起仓促,其部下们经验丰富,缓急轻重分的一清二楚,转眼间,慌乱不堪的城头很有点有条不紊的样子了。
“给你一个千人队,我要城门北角儿的那座小山。”
鲁智深纵马奔出,绕着本部营地兜了圈,点些精卒悍将,一股脑儿丢下筑营器械,拿起枪戈,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七梢炮、投石机呢?架起来,试炮!”
石弹、泥弹乱飞,发作时,声震九天;落下时,人喊马嘶。神两三炮就试准了远近。以之为准绳,别的炮手或者抬高、降低炮架;或者前后拉动投石车,很快,弹无虚发。
城头鼓响,城门大开。
万箭齐发,矢石如雨,两彪军马呐喊冲出。数千人合而复分,分作两股。一股奔过吊桥,冲撞呼延庚前营;一股折而向北,抢夺城脚小山。
“放箭!火箭不要发,虎蹲炮也不要动,太贵了。”
立足未稳的沧州军,与城头尚在忙碌的军,两军的前锋霎时间碰撞一处。血肉横飞,鏖战沙场。城脚处,杀声沸腾;吊桥前,刀戈交鸣。,
呼延庚的目光都只不过在此略作停留,随即传命加速筑营。
小小的交锋,不过河间给的个下马威,还以颜色罢了。究竟谁胜谁败,无关大局。河间胜了,多得数里地的周旋空间;沧州赢了,振奋几分士卒长途跋涉后的疲气。但也只不过,仅此而已。
交锋来的快,去的也快。河间军扔下了百十具尸体,随着鸣金的声音,潮水般退了回去。
鲁智深夺下了城脚小山,插在山峰的红旗招展,一片雪里,红的耀眼。
“弓箭手不许后退,防备他再出来。”
“是。”
呼延庚提了缰绳,打算回去帅帐。郝思文忽然道:“将军,你看。”
顺他手指看去,见河间城上,有数十个将官拥着个文官登上了城楼。数百个守军异口同声,大叫道:“大宋河北东路安抚使张益谦,请大宋河朔四镇都统制呼延将军,城下叙话。”
两个大宋连着喊出,一气呵成,叫人听了难免心生异样。郝思文啐了口:“攻心计。”
“他说的也没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呼延庚笑了笑,道,“杨可发嗓门大,把我这话喊回去。”
杨可发带头,沧州军齐声回应:“大宋河朔四镇都统制呼延庚,回大宋河北东路安抚使张大人,请这话不叙也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王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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