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摊很快就步入正轨,江嵋跟过去几次,看没什么大碍,索性就不再管。她的事情还没办完。首要便是上山,去找那个天玑子,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听闻了江嵋要上山,杨渔之自然作陪,若不是那道观不允许男客进,杨渔之简直想要亲自去瞧瞧那天玑子是何许人也,竟然敢给杨卿儿拉上皇后这条线,可不是叫她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么。
这一日风和日丽,江嵋打扮素淡,穿着粗布衣裳,在燕子的陪同下,朝山上去。到了门前,通报过说是找天玑子,那道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天玑子师叔么?这位施主还不晓得么?五几日京里面来人,将她接走了,闹的好大阵仗,还在城里面游街,如今已经不在啦。”
江嵋一惊。到京城的路,若是走得快些,半个月就到了,如今叫她到哪儿找人去。
杨卿儿的事情,和天玑子脱不了干系,可是这个道观其余人,却不一定晓得,正如当初那个忘钰子所说,这些道姑们都是资历浅的一辈儿轮流着管理俗物,人家一口咬定没见过杨卿儿,即便见过,也说不熟悉,到时候还能生生的咬人一口不成。
江嵋黑着脸回去,十分无奈。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就只能再去找秦夫子和杨家众人了。相较权衡下,江嵋决定先回杨家祖屋那里。毕竟孙府不是那么好进的,见那秦夫子,说不得要给卿娘知道,到时候闹出来是什么就说不定了,还不如把别的事情先办完。
从山上回来后第二日,江嵋便奔波去杨家祖屋,幸而,这里比较起昨天去的山上,路要好走不少,而且也近。远远的,江嵋就看到了标志xing一样的祖祠。听说了江嵋和杨渔之回来,立刻就有宗族的长辈们来见面。
这些面孔上次杨卿儿那场荒唐的婚礼上,江嵋大部分都见过,努力的回忆着上回的辈分和称呼,江嵋倒是没叫错人。
他们被请到了族里杨渔之一位德高望重的叔公家,落座后,来不及多寒暄,杨渔之便问道:“各位长辈,小子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件事情。我
们被关在牢里时候,我父亲的一位妾室亡故,我们打听良久,才知道是杨家来人收敛了她尸骨,不晓得是族里哪位做的如此好事,真是叫我家感激涕零。”
听了他话,杨叔公笑道:“不是旁人,是你旁支的一位表兄,他在六安城里面做郎中,对那里倒是熟悉的。”
江嵋一愣,心中就想到当初杨卿儿婚礼,在那里帮忙照顾张承业的那位表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那边的杨叔公道:“那位潘氏的尸骨,已经收敛埋葬好了。不过你也晓得,她不是正室,入不得祖坟,就在外面买了块地埋下。她也没有子嗣,若是你们有心,逢上清明等日,便去祭拜一番吧。”
江嵋和杨渔之应了下来。和杨叔公说好,待会儿一起去看看她的埋骨之地。
等一切忙完,太阳也要落山,江嵋和杨渔之并没走开,而是去祖屋瞧瞧。那祖屋并非是一整座院子,而是一座大宅子,因为分了很多次家,所以里面被后起的院墙隔成一处一处,又从各个地方开出来小门。
这会儿是吃饭时分,能看到六七处烟囱冒火。本来这院子不算小,可是这么瞧着,就和鸽子笼差不多了。而且住在这儿,里面的人情是非,想必更加叫人难堪,怪不得杨纪怎么都不肯回来呢。
江嵋和杨渔之进了门,站在荒芜的庭院里,看着夕阳把一切都涂抹成了霞红色,相顾无言。这里只有一排正房,和一间聊做厨房的偏方,连厕所都没有,以往杨纪就是在这里长大,读书,然后成年后走上仕途,在外漂泊奋斗几十年,后来归乡并未回来,而是在六安城里自己重新安家立业。
“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外面任上一段时日,那时候父亲在江南做官儿。”杨渔之握住江嵋的手,小声说道。
“江南很美吧。”江嵋赞叹着,她感觉到,杨渔之这些天身上紧绷着一根弦,到了此地后,完全的放松下来。
“不!我只住了几个月时间,就给送到这里来,父亲怕我学坏了。那时候奶奶还没死去,她一直看顾着了我两年,父亲任满结
束,调到了别的地方,才重新接我到身边。”
“你还在这里住过?”江嵋惊奇的说着。
“恩!”杨渔之慵懒的回答,索性拉着江嵋靠着墙坐下来,忽然,他神色一变,对着江嵋做个嘘的表情。
江嵋这才注意到,墙那边有人在说话。
“怕什么!杨三儿是个玩意儿,你不晓得,我还不晓得。他现今落魄,就算是儿子回来,也没什么威势。去年间他家大郎得罪了那个太皇太后,给贬为庶民,我就说他家要一蹶不振。果不其然!卿娘也是把脸丢尽了,去年居然睡了人,叫送回来宗祠验贞,咭!”
尖酸刻薄的男声过后,又一个粗粝的女声响起来:“别多嘴,就你这嘴,得罪了多少人?大郎小时候你怎么说的,后来还不是当官儿了。难保将来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再不说别的,你把那四表兄骂个狗血淋头,过年间从门里丢鞋子打出去,要不是我追上去,可要得罪死了。去年他升官儿去了洛阳任上,几个叔伯阿翁们,哪个不说他将来出息比得上杨三叔!你啊,早晚要死在你这嘴上!”
“婆娘家知道什么!快干活!”
那男声显然也悻悻的,骂了两声,那女子哼哼着应下来,就听见那边噼里啪啦在打击着什么东西的声音传来,再没废话。
江嵋就算再笨也听出来了,那边的人,是在说着自家的事儿。杨渔之对她笑笑,附在她耳边,小声道:“那边住的,是我家一个远方亲戚,从我太爷爷那辈就分家各过,我要叫一声叔婶的。我从小到大,我这叔叔就这么待人,倒是这婶婶很是厚道。”
“哦!”江嵋被他口里热气哈的耳朵痒痒的,往旁边躲了躲,看着他:“那你小时候真可怜。”
“不可怜。其实听完就过去了,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他们很多疾风的话我并不懂得,就一直记得,记到年纪大了,终于明白什么意思,却再也忘不掉了。”杨渔之垂下眼帘,淡淡说着。
江嵋忽然心里一阵涨涨的疼痛,伸臂紧紧抱着杨渔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