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早膳,军卒来报,有儒生求见。
自从那日传出来江逐流再次在算学比试中胜了阿布杜之后,就不断有汉人、党项人、吐蕃人等打着各种名号的学者、儒生来驿站拜访江逐流,这些人有的是向江逐流请教算学的,有的是过来和江逐流谈经论道的,有的干脆是直接要拜江逐流为师的,还有的是过来向江逐流请教的,这些人如同苍蝇一般围绕着江逐流团团打转,让江逐流不堪其扰,从早上到晚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接待这些人了,江逐流连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不见!”江逐流不耐烦地说道,“你就出去告诉来人,说本使身体欠佳,实在是不方便见人。”
军卒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又回来了。
“禀告大人,来人不肯离去,他在驿站外大吵大嚷,辱骂大人!”
江逐流脸色愠怒,真真是莫名其妙,怎么整日里都跑过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啊!
“他骂些什么?”狄青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手就扶在腰间的佩剑上了。他真忍不住了,竟然有人敢辱骂江大哥,实在是太可恼了!
军卒偷眼看了一下江逐流,低声说道:“小的不敢说。”
江逐流摆手道:“无妨。你照实说来!”
军卒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他骂江大人是无胆鼠辈,还骂我们宋人是天下最最窝囊地人,侥幸赢了一场两场就赶快躲避起来做缩头乌龟,不敢再比。”
“党项人才是天下最窝囊的人!”狄青怒声说道:“连个国师都要请黑衣大食的番和尚担任,即使这样,不还是照样输给江大哥吗!”
那军卒继续说道:“来人说他就是西平王国师阿布杜的亲传弟子。前几日他师父阿布杜身体不好,发挥不佳,才让江大人钻了空子。今天。他要过来代表师父阿布杜教训江大人。为他师父报仇雪恨!”
狄青微微一怔。旋即有怒声道:“江大哥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搭理这些无聊的人?待我过去赶走此人!”
江逐流却伸手拦住了狄青。
“狄贤弟,慢!”江逐流微微一笑,“既然是国师府的人,倒是要见上一见,为兄要看看,阿布杜的徒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阿布杜都已经败了两次,他不过是阿布杜小小的弟子。还能做些什么!”
狄青亦知道江逐流地意思。阿布杜此时派徒弟过来,一定要传达某些信息,只是这房间内有窃听装置,狄青不得不装作一副义愤填膺地模样。
“大哥……”狄青望着江逐流,眼角地余光却扫向房间内那张巨大的床榻。
江逐流看到狄青的眼神,微微摇头,意思是说无妨,他大声道:“见是要见此人。不过他方才在外面辱骂为兄。实在是可恼。所以要给他一些教训。”
“大哥。要给他什么教训?”狄青问道。
江逐流冷笑道:“贤弟,你一会儿去让军卒们腾出一间偏房,为兄待会儿就和你在偏房见阿布杜的徒弟。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让大宋宣德郎在上房见他。”
狄青连忙躬身说道:“大哥,小弟这就去办。”
江逐流这个借口实在是冠冕堂皇,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狄青满心佩服地领命去让手下的军卒腾出一间偏房来,待会儿好让江逐流和阿布杜的徒弟进行“比试”。
狄青在江逐流发现房间内有窃听通道地当天就开始把他们居住的院落中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了一遍。狄青发现,只有几间上房内的床榻有窃听用的金属管。而军卒和下人们住的偏房里就没有这些窃听装置。也许是因为建造这个窃听装置耗费很大,也太过于困难,所以只有重要的房间内有窃听装置,那些很差的通房通铺内就没有这些见鬼地玩意儿。现在江逐流借口阿布杜地徒弟在外面羞辱了自己,所以要礼尚往来,羞辱回去,用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在下人们的偏房羞辱阿布杜地徒弟,真的是在妙不过了。狄青心中猜想,那些在地下窃听他们讲
项胡人一定气得鸡飞狗跳,偏偏想不出办法。谁能;大宋宣德郎有着高大华丽的上房不用,偏要去低矮潮湿的下人下榻的偏房去见访客?
偏房很快腾了出来,江逐流大模大样地坐在偏房的炕上,等待着阿布杜的徒弟。
“禀告大人,来客带到!”军卒在门外叫道。
江逐流微微一笑,用目光向狄青示意。
“带进来!”狄青手按在佩剑上,高声喝道。
一个高鼻深目的三十多岁的大食人被军卒带了进来。
“西平王驾前国师阿布杜座下弟子欧米尔见过宣德郎大人!”
和阿布杜一样,欧米尔也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原话。
江逐流挥一下手,让军卒退下,这才开口道:“欧米尔,方才本使听手下来报,你在外面辱骂本使,可有此事?”
欧米尔躬身道:“江大人,请原谅欧米尔的冒失无礼。若我不那样办,又如何能见到大人呢?”
行动间,欧米尔双手在胸前连画了三个十字,每个十字的位置都有所不同。这是当初江逐流和阿布杜约定的暗号,只有能画出这三个不同位置十字的人,才是真的奉了阿布杜之命令过来传话的人。
江逐流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看来欧米尔不是党项人派过来套话的细作。最起码从目前来看,阿布杜还没有招惹起党项人的怀疑。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欧米尔,你这么急着见本使,有什么事情?”
欧米尔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狄青,躬身说道:“欧米尔当然是为上师阿布杜报仇雪恨,来和江大人比试算学题目!”
江逐流指着狄青笑道:“欧米尔,这位是卫队指挥使狄将军,也是本使的好兄弟。有什么话你尽管放心的说,不用避讳什么。”
欧米尔这才放下心来,他迈前两步,靠近江逐流低声说道:“江大人,山遇惟亮将军托欧米尔的师父向你传话,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大人。”
江逐流身躯一下子绷直了,“欧米尔,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欧米尔摇头道:“山遇惟亮将军并没有告诉师父详细的情况,所以欧米尔也不知晓,只是知道情况非常紧急。”
江逐流知道,他下榻的驿站完全被党项人监视起来了,所以山遇惟亮没有办法来见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去见山遇惟亮呢?
“欧米尔,山遇惟亮将军可曾告诉你,要本使到什么地方去见他?”
欧米尔道:“山遇惟亮将军说,今天晚上,他在飞仙楼等候大人!”
江逐流一愣,道:“飞仙楼,那是什么所在?”
狄青在一旁插言道:“大哥,飞仙楼位于兴州城东郭,乃是一所青楼!”
当日狄青和江逐流一同在兴州城内走了一遭,狄青主要是记录街道和两旁的建筑等地理环境,以备进退之时所用。江逐流主要是考察兴州城内的商铺物资物价,以了解兴州城的经济水平。所以狄青自然记得飞仙楼,而江逐流丝毫不知道。
“对,飞仙楼是兴州城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个个都象天上的仙女一旁漂亮,所以飞仙楼!”欧米尔碧蓝的眼珠中流露出兴奋的目光,显然是飞仙楼的老客。
江逐流点了点头,飞仙楼既然是兴州城内最好妓院,那么党项人的大臣将领王公贵族进出自然毫不稀奇。他是大宋使臣,也是文人墨客,来兴州城岂能不逛兴州城最上档次的青楼?所以他到飞仙楼也是理所应当。看来山遇惟亮安排的这个地方不错!
傍晚时分,江逐流和狄青两人换上便服,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驿站。在他们身后,有几个党项人不远不近地缀了上来。
“江大哥,有党项人的眼线!”狄青低声对江逐流说道。
江逐流呵呵一笑,道:“只要在兴州城,到处都是党项人的眼线,不用理睬!”
狄青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是他紧张得过头了。遂不理睬后面那几个若隐若现的党项人,放松心态,和江逐流不疾不徐地向东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