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郭松教子

傍晚,江逐流提了一些酒肉,拿了一卷布,到郭松家里拜访。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衣着非常朴素。江逐流拱手问道:“这位大嫂,请问郭松郭主簿在家吗?”

那妇人抬头望了江逐流一眼,惊喜地说道:“这不是刚来上任的县丞江大人吗?外子刚刚出去,您先到屋内稍坐片刻,他很快就会回来。”

江逐流明白这妇人就是郭妻,就抱拳道:“多谢郭大嫂。”到房间坐下后,江逐流问郭妻郭主簿到什么地方去了,郭妻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去找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了!江逐流连忙问怎么回事,郭妻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对江逐流讲来。原来郭松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了他快五十岁的时候,郭妻才生下一个独生子郭松老来得子,对儿子非常娇惯,简直是百依百顺。

慢慢的独生子就娇惯坏了,这不,小家伙郭林才七岁,就跟一个小魔王似的,把周围的人家搞得鸡犬不宁。开始人家还念着郭松的面子,不愿上门告状,可是郭林闹得太过于厉害,别人真的受不了了,纷纷上门告状。

这可把郭松给气坏了,可是要让他教训这个宝贝儿子,郭松却舍不得,五十岁上才有了这个宝贝疙瘩,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呢?就这样,郭林天天在外面闯祸,郭松天天去外面赔礼道歉赔偿别人损失。郭松那一点俸禄,全部都折腾到赔偿别人损失上面去了。

偏偏郭林年纪幼小却不听劝。郭松夫妇劝他越多,他到外面闹得越厉害。这可把郭松愁坏了。现在有他们在,孩子闯祸了有他们担待,有他们赔偿,可是长此以往下去,孩子能学到好吗?他们年事已高,等他们百年之后。孩子再闯祸,谁又来赔偿,谁又来担待呢?郭松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就是为了孩子操心。

“这不,刚才有一家大人来告状,说郭林把人家家的孩子脸抓破了。外子领着人家孩子找大夫去了。”郭妻无奈地说道,显然她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宝贝疙瘩怎么办。

江逐流听后沉默不语,脑袋却在急速转动。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郭大嫂,你家郭林这孩子心性如何?”

郭妻说道:“郭林虽然总惹祸,心性还不错,非常孝顺,只要我一哭,他就会过来劝我不要哭,以后他不会再到外边闯祸了。可是他到外面一疯起来。什么都又忘了,祸事照闯不误!”

江逐流又道:“郭林对郭主簿呢,孝顺不?”

郭妻道:“非常孝顺,每次外子生病的时候,郭林就守在跟前,什么地方都不去。但是外子病一好,郭林马上就又疯到外边去了,搞得外子总生闷气,说不如天天病倒在床上算了,这样省得小冤家到外面闯祸。”

江逐流点了点头道:“郭林年纪虽小,心地却善,如果能针对他这一点做做文章,脾性未必改不过来!”

郭妻惊喜道:“哎呀江大人,如果你真地能把郭林的脾性调教过来,你可就是我们郭家地大恩人了。我和外子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江逐流摆手道:“郭大嫂何必说得那么客气?郭主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然要为郭主簿分忧解难。不过这个办法我只是试上一试,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他低声对郭妻说道:“待会儿,郭大哥回来,你就让郭大哥如此如此……”

郭妻脸上惊喜之色连连,口中连声叫道:“江大人,你莫非是智多星下凡吗?连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我觉得这个办法一定能成的!我先替外子,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谢谢你了!”

说着郭妻伏身就要下拜,江逐流连忙拦住。“哎,郭大嫂,先试试看再说。如果不成,我们再商量别的办法。还有,就是你待会儿先不要告诉郭大哥,这办法是我教你的。”

在郭妻的眼里,江逐流简直就是神明的化身,当然江逐流说什么她听什么了。

“放心,江大人,我绝对不会让外子知道的。”半个时辰过去了,院门一响,郭松愁眉苦脸地领着一个一身泥巴的小男孩儿进来了,那小男孩儿正是郭林,他连走边扭着身体,象是非常不情愿。

郭妻迎上去说道:“老爷,江大人过来拜访了,正在正房内等候你呢。”

郭松眉头一皱,脸上苦色愈浓。“他来干什么?”

郭妻道:“他提了一些酒肉,说是要和你喝酒。”

郭松摇了摇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扭来扭去的郭林,叹了口气道:乖林儿,爹爹这就让你出去,你必须答应爹爹,千万不要再惹祸端了!“

郭林嫩声嫩气地回答道:”爹爹,你放心,俺保证再也不打架了!“

郭松这边手刚一松,郭林地小手立刻从他大手中抽了出来,嗖地一声跑出去了。

郭林脸上挂着坏坏的笑一边跑一边笑声嘀咕,爹爹,俺只是保证不打架了,但是并没有答应不闯祸了啊!

郭松整了整袍袖,这才走向正房,还没进门,他的声音已经传进去了:“县丞大人,属下有罪,劳你久等了!”

江逐流笑呵呵地站在屋内:“郭主簿说得哪里话来?江某人不告而来,实在是唐突,万望郭主簿不要见怪则个。”

又客套了两句,两人这才分宾主坐下,郭松正色道:“县丞大人,不知道你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江逐流一笑。郭松这话说地很有意思,明显是拒人千里之外。想想看,江逐流和郭松就住着门对门,现在是傍晚时分,江逐流提着酒菜过来,还能有什么贵干?可是郭松话地意思却很明显,我这里很忙,你没什么正事的话就请走吧。好在江逐流不怕。他事先已经估计到郭松会拒人门外,因此就做了一些准备。

“呵呵,郭主簿,江某今日前来还真是有事相求。”

江逐流抱拳说道。郭松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心想我当然知道你有事相求,不就是方家大公子和方家二公子地事情吗?对不起,我不知道。郭松本以为他猜测正确,没有想到江逐流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地意料。

“眼下是寒冬时分,到荥阳赴任的消息来得突然。江某甚至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衣服。这不,听说郭大嫂手艺高超,江某到布店买了几尺布料,来央郭大嫂给我做一件棉袍。”

江逐流这么一说,把郭松心中拟好的拒人千里地说辞全打乱了。这个,这个江县丞是什么意思?眼看三日后方魁、方磊就要闹上来了,他却过来求我妻子给他做一件棉袍?不是开玩笑的吧?如果方魁、方磊二兄弟地事情处理不好,我看我妻子棉袍还没有来得及给江县丞做好,他就要被罢官了吧?

“那个,这个。”郭松脑袋中一盆浆糊,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逐流却笑道:“郭主簿,江某这里买了一些酒菜,权做酬谢,希望郭主簿不要嫌弃江某吝啬。”

“那,怕不合适吧?”郭松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哦,郭主簿嫌谢仪太少?”江逐流微微不悦,“放心,等大嫂为我把棉袍做好,江某一定会再送上一份谢仪。”

“唉,县丞大人,郭某不是这个意思。”郭松被江逐流绕地,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一拍大腿道:“罢了,县丞大人,若你不嫌弃拙荆手艺粗糙,我就让她收下了。”

说着,郭松一指桌子上的布匹对妻子道:“夫人,还不把县丞大人的衣料收起来,再帮县丞大人量一下身材尺寸。”

郭妻笑盈盈地过来,收起了布料,又替江逐流量了一下尺寸,记录下来,估算了一下,对江逐流道:“县丞大人,棉袍四日内能做好,不耽误你穿吧?”

江逐流连忙拱手答谢:“多谢大嫂!七八日内做好即可。”

这下江逐流就有理由留下来喝酒了,可是他却又不想留下来了,因为今日来的目的已经完成,若说喝酒,郭松又不喝,他一个人干喝又有什么意思?郭松愁眉苦脸地和江逐流碰了一杯酒,却不喝下。

江逐流干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道:“郭主簿,多谢你盛情款待。江某初到荥阳,想到县衙外看看风土人情,就不叨扰贤伉俪了!”

郭松心中有事,敷衍着挽留了几句,就送江逐流出门。江逐流刚走,郭妻立刻跑过来拉着郭松,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郭松又惊又喜,连声道:“夫人,你真是聪明,这样的好办法怎么现在才想出来?”

郭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郭松这样说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好在这办法不是她想出来地,要不就冲郭松这句话,她就跟郭松没守。

正想着呢,又有人在门外喊道:“郭主簿,你快去瞧瞧,你的儿子又闯祸了!”

郭松这次却不发愁了,他心中有了主意,正想试试灵验不灵验。跟人到外面一看,才知道,郭林这小子怂恿别人把另外的一个小孩子打伤了。嘿嘿,这小子,说地还真不错,他保证不打架!是呀,他可没有保证他不怂恿别人打架!郭松怒气冲冲地拉着郭林地小手,把他拽到房间内。

“夫人,去拿擀面杖来!”郭松凶神恶煞般叫道。

“是,老爷!”郭妻应了一声,飞快地奔向灶房拿擀面杖去了。

郭林笑嘻嘻地看关老爹老妈表演,这戏剧不是上演一回两回了,每次都煞有介事。等到真要打的时候,老爹老妈就软了。他们下不去手啊。郭夫人拿着擀面杖进来,狠狠地瞪了郭林一眼。郭林嘻嘻笑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郭妻。

“老爷,擀面杖,”郭妻把擀面杖递给郭松。

郭松接过擀面杖,一挥手道:“夫人,你先出去。”郭妻又望了郭林一眼。这才出去。

郭林心中预感到不妙,怎么有点不对劲啊,这次戏好象变了,以前从来都是老爹老妈都在一起的,现在老妈却退了出去,难道说老爹脾气变了,真要对他下狠手不成?郭林心中有点忐忑不安。

郭松拿着擀面杖,高高举起,却又无奈地放下。郭林这下可就放心了。看来老爹还是不舍得揍他的。郭松叹了口气。对郭林说道:“林儿,你犯了错,你可知道?”

郭林很配合地低下头,稚声稚气地回答道:“爹,林儿知道。”

郭松摇了摇头,叹道:“我犯了错,如果再不教训你,你以后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邪路上去,可是如果让我教训你,你又年纪幼小,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郭林垂头不语,眼珠却不住地乱瞟,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郭林抬眼望去,却见老爹在正堂前祖宗牌位前跪下了,伸手扒下了衣服,露出光光地脊梁来。

“林儿,你过来。”郭松在那边喝到。

郭林连忙过去,就要陪着老爹跪下,郭松却道:“林儿,你不要跪下。”

他伸手把擀面杖递到郭林手中,道:“林儿,本来你犯错,应该责罚你,可是你年纪幼小,身体承受不了,可是不责罚你,又怎么说的过去。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我地错误,来,你拿着擀面杖,狠狠地打我十下。”

“爹,我不,我不要!爹,你起来,林儿再也不敢了!”郭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虽然喜欢到处惹祸,可是却心疼爹娘,尤其是爹爹,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郭林怎么舍得用擀面杖打爹爹呢?

“林儿,你拿着!”郭松厉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错了就要承担,你快打,你今日若是不打,我就跪在地上不起!”正值冬日,虽然是在屋内,可是还是十分寒冷。

郭松的身体在空气中瑟瑟发抖,嗓子中已经连连咳嗽出来。郭林大眼睛中满是泪水,他泪眼模糊地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擀面杖,小手无奈地举起了擀面杖,轻轻地落在老爹干瘦地脊背上。

“不算!”郭松大声吼道:“必须是使出你全身力气,若;是轻一点,就要重新来过!”

郭林见老爹如此厉声厉色,知道躲避不了了,他举起擀面杖,狠狠地往老爹干瘦的脊背上砸去,嘴里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说道:“爹爹,林儿保证一定听你的话,林儿一定不现闯祸,林儿会留在家好好读书。”

郭林虽然年纪幼小,那擀面杖用全力气抡下来去了不轻,只见郭松地脊梁上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

郭松眉头抽搐,嘴里却喊道:“一下,大力点!两下,再大力点!”

当郭林把十下打完,他立刻扔掉擀面杖扑到老爹的脊背上,抚摸着那触目惊心的血痕。“爹爹,林儿错了,林儿对不起爹爹!”

郭松额头上冒着冷汗,嘴里却说道:“林儿,你记着,以后你若再犯错误,爹爹就跪在当街,让你用擀面杖打!”

郭林抽泣着说道:“爹爹,你放心,林儿再也不会让爹爹挨打了,林儿一定争急,一定让爹爹省心。”

郭松扭过身来抱住郭林,父子俩哭成一团。门外,在一旁偷窥的郭妻也泪流满面,可是眼中却有欣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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