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白鹤观,自从儿子苏过离去后,苏轼和王朝云的日子无疑又艰难了许多。
幸好陈师锡走之前留下了一笔钱财,才让他们能支撑下去。
“朝云,今日给你炖一只老母鸡补补身子。”连年的贬谪生活,堂堂苏仙身上也不免要沾染烟火气。
王朝云笑着嗔怪了句,一边从苏轼手中接过蒸釜,一边说道:“你呀,不要去琢磨那些古怪吃食就好,过儿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你也不关心关心。”
苏轼尴尬的笑了笑,惠州的吃食变化多样,生鲜猛料荤腥不忌,前一阵他学着人家鼓捣了顿蛇肉羹,结果被王朝云发现好一顿埋怨,蛇肉自然也没有吃成。
“朝云你放心,以后我不乱来,过儿那里你也放宽心,有少游在,亏待不了他,最近可能事务繁忙吧。”苏轼摆了摆手说道。
“嗯,你怎么说都有理。”王朝云此生最怕蛇,见苏轼答应自己不再胡来,当下笑了笑,起身前去炮制鸡汤。
苏轼则起身走到白鹤观外,苍松翠柏,西湖和群山尽在眼下,而他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此时郴州城南,绵延无尽的大山之中,苏过也正在生死间逡巡。
“杨大哥,我们冲不出去吗?”扶着手中木枝,原本风度翩翩的苏过已经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最主要的是,在他右腿处有一道血肉翻开的伤口,在这个逃亡的时候格外致命。
翻弄了下身前的篝火,杨士瀚叹息了声,他也没想到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本来是想按照张士良给的消息深入大山,谁知怎么就卷入了蛮瑶二族的争斗中,他虽然大发神威救下了苏过,可两人也陷入到蛮族的包围圈中,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叔党,如今我们能指望的就是官府尽快察觉蛮族的动静,派人进来查探,才有机会离去,其他想法就不要有了。”看了眼苏过腿上的伤口,杨士瀚开口回应道。
“杨大哥,以你的武艺,若是少了我拖累,必然......”苏过有心劝说,却被杨士瀚直接挥手拒绝。
且不谈苏杨两家曾经有过的交情,他这几日与苏过相处,心里已经认下这个朋友,哪能独自逃生!
“叔党,好生休息,我出去查探下情况,咱们未必活不下去。”杨士瀚提了长刀,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郴州城南,吕璟率领着牢城都刚刚抵达,肉庄内原本的平静被递次前来的牢城都保甲打破。
“吕公子,人在后院,我带您过去。”胡六开口的同时,目光小心翼翼的落在牢城都众人身上,神色颇为忌惮。
“你们就地等候,交给你了,田保副。”吕璟开口吩咐了句,起身随胡六走入肉庄之中。
其余牢城都众人则在田魁的带领下就地整顿等候。
“吕公子,那小子嘴硬的狠,昨晚抽了一夜的鞭子,都不肯说。”胡六在路上开口说道。
点头回应了一下,吕璟没有多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由不得这周成再硬气下去了。
半刻钟后,两人来到肉庄后方屠户帮等人居住的区域,还没靠近,就听到了周成的痛骂声。
“老子是朝廷命官!你们这群肮脏玩意竟敢绑架爷爷,迟早让官府夷灭九族!还不快给爷爷松绑!”
胡六脸上有些难看,吕璟却没有当回事情,起步走到了近前。
体格肥胖的周成正被绑在一处木桩上鞭打,身上已经被通红的鲜血沾满,却依旧叫骂不休。
残阙带着人守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残阙大哥,此次劳烦你了,实在过意不去。”吕璟看了周成一眼,随后开口说道。
“吕兄弟客气了,只是这家伙嘴硬,却是什么都不肯说。”残阙笑了笑回应道。
周成这时候却反应过来,开口连声喝骂道:“竟然是你!小子你......”
吕璟没有理会他,起身走到残阙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将一个红色小瓶交到了其手中。
残阙尴尬的笑了笑,将那红色小瓶交给胡六,很快有屠户将一头壮硕的公猪牵来。
“周典狱,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知晓,利落点,也好少受痛苦。”吕璟此时才来到周成近前,开口说道。
“你休想!老子哪里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我......”
“是刘之敬安排人惩治吕方的吧,你只要把他住处和其他信息说明,自然可以安好离去。”
吕璟直接开口打断了周成说辞,手掌一挥,就有两个屠户走上前来,将周成解绑带了下去。
“老子才不知道什么刘之敬呢!老子......”周成的声音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异常亢奋的猪叫,整间柴房在这一刻都彷佛在颤抖,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声蕴含着无尽悲愤的喊叫声骤然传出。
“我招!招!给我把这家伙挪开!!!”周成声音里的怨愤让残阙都不由的变色,忍不住多看了身边的吕璟两眼。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简单许多,除了带走公猪费了些力气,心智已经被摧毁的周成倒是十分配合,统统交待。
“这么说来,吴家还有人躲在暗中?”为了确认信息,吕璟开口问道。
周成面如死灰的点了点头,沾满汗水的全身隐隐泛出腐臭味道。
“带他下去吧,十日以后放走他,残阙大哥,我还有要事,先告退了。”吕璟起身说道。
残阙沉默着应了一声,朝吕璟拱了拱手,开始吩咐手下的屠户们做事。
吕璟则在胡六的陪同下一路出了肉庄,汇合牢城都后直奔马箭瑶所在位置行去,想要到达那里还需要些时日......
深山之中每多景色秀丽之地,马箭瑶所占据的地盘无疑就是一处土地丰茂,水源充足的好地方。
刘之敬在原寨老邓佳命的热情招待下,已经在这里盘桓了数日。
从最早的杂货铺东家,到后来主导刘记豆腐铺和吕记争锋,再到吴家突然倒台,刘之敬这短短一年的时间也算得上跌宕起伏。
“小娘子,你就不要再浪费力气了,就算你侥幸逃掉,又有什么用处呢?还不如乖乖侍奉吴老爷。”刘之敬剔了剔牙缝,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薄衫女子身上。
身姿曼妙,既不臃肿又显得丰润白嫩,如白玉一般的面庞,正因为羞愤而遍生红晕。
“奴和吕家哥哥情投意合,才不要侍奉那姓吴的家伙!”因为衣衫单薄,花想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阵阵抽气声。
刘之敬佞笑了一声,一边迈步走来一边开口说道:“你那吕家哥哥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别以为老子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要拿去开染坊了。”
“贱婢!”刘之敬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打在花想容的面庞上。
“老子虽然是准备把你送给吴老爷,可不代表老子就不敢教训你!”刘之敬面上的癫狂神色愈加浓郁,纵身就朝花想容身上扑去。
衣衫的撕裂声和花想容的尖叫同时传出,就在刘之敬准备过足瘾之时,木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镝声。
“是谁要扰了老子的兴致!”刘之敬怒气冲冲的起了身,刚要继续喝骂,神色忽然一愣。
原本负责看护他的瑶民已经尽数倒在血泊之中,木楼外也是处处烽烟,到处都是瑶民倒地的凄惨尸体。
“刘东主,好久不见了。”吕璟微笑着自血泊中走来,目光落在刘之敬和花想容身上。
他们自城南肉庄日夜不停的出发,终于在一日后到达马箭瑶地界。
休整了半日,吕璟带着牢城都直杀马箭瑶寨子。
在田魁、周云清和李俊等人连番带队冲锋下,马箭瑶并未能坚持太长时间就被攻破,根据从周成处得到的消息,刘之敬终于也被顺利找到。
“你......”刘之敬显然还有些愣神,伸出手来指点了几下,却是在刹那间回身就要往窗户奔去!
“刘东主,我有很多事情要向你问询呢。”吕璟微微一笑,开口的同时张弓搭箭,直中刘之敬小腿!
“找些衣衫先把花想容姑娘带下去。”吕璟开口吩咐了声,起身走向嚎啕不止的刘之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