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窑坊,吕璟被屋外吵闹声惊醒的时候,郴州城南门一带已经乱了套。
“大人!蛮族已经将南门攻破,正在城中四处烧杀掳掠。”
李俊率先走到屋内,田魁等人则跟在后面,得益于吕璟事先布置下的应变机制,牢城都保甲已经在迅速集结。
“嗯,阿俊你立刻将运输队剩余的人手召集起来,通知吕方后尽力稳定城中秩序,其余人跟我来!”
吕璟本就没有卸甲,伸手拿起一侧的复合弓,大步就向屋外迈去。
燃烧的火把将大半个窑坊照亮,保甲们个个穿戴整齐,已经在训练场上列队完毕。
这个时候,前来报信的周二贵也被带到了吕璟面前,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他这会面色已经完全苍白。
来不及多问,吕璟简单从周二贵嘴里了解了情况,一边挥手示意李俊带他下去安置,一边走到了队伍最前方。
“牢城都,随我夺回城门!”没有太多言语,吕璟振臂一呼,直接起身就朝外奔去。
“追随大人!”保甲们齐声嘶吼,在各自大保长带领下紧紧跟在吕璟身后。
类似这样半夜集合的模拟训练,他们已经进行了不下百次,真正等到战争到来的时候,每个人心里反而觉得无比平静。
离开窑坊,蛮族造成的动乱还没有波及这里,在吕璟的命令下,牢城都全员展现出极为良好的执行力,奋力的向城南奔去。
半刻钟后,视线范围内开始有零星的蛮人出现,远处已经看得到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四处逃窜的郴州城百姓。
“继续前进,夺回城门!”吕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就果断下达了命令。
这个时候蛮人刚刚攻破城门,进入城中的还只是少数,必须先将蛮人阻隔在郴州城外,这场战争才有坚持下去的可能,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
保甲们大声应诺,保持着队列的整齐继续大踏步前进,他们明白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队伍继续向南门推进,沿途开始出现小股的蛮人聚集,看到牢城都出现,却也丝毫没有畏惧,用力嚎一嗓子就挥舞着兵器发动疯狂攻击。
那种完全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凶悍劲,就连吕璟也忍不住心惊!
不过牢城都也不是吃素的,这段时间来夜以继日的磨练开始出现效果,仗着暂时的人数和装备上的优势,他们势如破竹,短短片刻间就已经连斩数十蛮人。
“杀!”吕璟呼喊一声,开弓连射三箭,此时城门处已经遥遥在望,涌动的火光中可以看到,正有更多的蛮人通过城门涌入城中!
来不及多想,狭路相逢勇者胜!牢城都必须要拿下这一场硬仗!
吕璟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沉默着向前一挥。
“兄弟们跟本保长冲!敌人就在眼前!”
周云清手中点钢枪一抖,率先带着本保人手向前奔去,越过吕璟之后,单人独枪,眨眼间就是三束枪花挑出,瞬息间连取三条蛮人性命!
“他娘的,咱们可不能让那姓周的抢了先,跟老子杀!”
田魁更加粗暴一些,他麾下的保甲闻言也不禁大笑,与敌人生死相搏前的紧张感尽数扫空,嘶吼着与蛮人碰撞到一处!
紧接着其他大保长也各自呼喊着麾下人手冲锋在前,与城门处的蛮人展开殊死搏斗。
刀枪齐鸣,血肉翻飞,蛮人们刚刚轻松突破城门,一时间松懈了戒备,这会儿竟然被牢城都保甲冲击的接连后退!
吕璟这时已经退到了队伍最后方,身边没有留下一个人护卫,不断开弓射杀前方的蛮人。
他和周云清等人对此时心中早有预案,这个时候抢的就是一个敌人立足未稳,再去想什么计谋都是白搭,一个字就是干!
火光翻腾,喊杀声接连不断,城中的战斗很快也被城外不远处的豪酋熊山得知。
“呵!没想到这狗屁郴州城里还有几个带把的爷们,哪像你们这群废物!”
熊山丝毫不显慌乱,一斧头结果了跪在地上的厢军士兵,大笑着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城门已破,论正面对决,他们蛮人还没有怕过谁!
随着熊山的命令传达,原本正被逼迫的蛮兵们也上了狠劲,统帅这一洞蛮兵的洞主更是咿咿呀呀的叫喊着,挥舞着兵器亲自冲在最前!
蛮人们像是瞬间磕了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就向牢城都保甲冲来,对同伴的死亡丝毫不顾!
他们是深山里的野兽,从小就在刀尖上跳舞,又岂是承平日久的汉人可比!
随着蛮人们凶性发作,冲锋在前的几个保很快就感受到了压力。
田魁一刀刚刚斩去了一个叫喊最凶的蛮人,回头竟然差点被一个蛮兵扑到!
还是他麾下的小保长见机快,迅速上前将那蛮兵结果,这才保住了田魁性命。
“田保副,不行就让兄弟们退一退吧,这些蛮人太凶狠了。”有人亲眼见证了同袍惨死,神色间有了犹豫。
“少给老子做梦!我田魁眼里,就他么没有后退这俩字,是爷们的跟老子冲!”
大刀一张,田魁猛地就朝着一个靠近的蛮人迎头劈下,连着脑袋和身子,一刀两断!
喷涌的鲜血和内脏染了田魁一身,他却更加凶猛,带着麾下保甲与蛮人以命相搏!
另一边,周云清也不遑多让,他杀人的手法要更加凌厉干练,点钢枪每次落下,必取一条性命!
以这两人为尖刀,牢城都再度展开了凶猛回应,蛮人们也不肯退缩,双方凶狠的对撞到一起,每时每刻都有生命陨落。
吕璟一箭射死了自己身后妄图偷袭的蛮兵,回身再去观望城门处的战斗,已呈白热化态势。
蛮人们嘶吼着拼命想通过城门杀入城中,牢城都保甲们则是在各自大保长带领下,按照吕璟事先制定好的计划,不断的将敌人向外推去。
一丈,两丈,五丈!前期的大意给蛮人们酿就了苦果,涌入城中的蛮人散落四方,一时间缺乏领导,根本聚集不起来!
而城门洞的面积又大大削弱了蛮族原本人数上的优势,再加上田魁和周云清二人带着保甲们奋力冲杀,蛮人的脚步在不断后退,眼看着就要完全退入门洞中!
可就在此时,南门外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呼喊声,那些即将被堵到门洞中的蛮兵瞬间变得更加疯狂,竟是要以血肉之躯来挡牢城都保甲的刀枪!
吕璟刚刚拔出长刀,这会眼看着蛮人们如此凶残,目光中也是忍不住闪现一抹担忧。
按照原先的计划,吕方这时候应该带领那些护卫们赶到的,可回身望去,根本瞧不见他们的身影!
散落的蛮人依旧在城中四处造成动乱,按照吕璟的估计,等厢军们集结完前来,至少还要一刻钟的功夫。
可牢城都哪里还撑得过一刻钟!吕璟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也只有再靠燃烧瓶来将敌人驱散。
可这个时候使用燃烧瓶,冲锋在前的周云清、田魁等人,也很有可能没了性命!
“牢城都后撤!”吕璟下达了命令,他不能就这样将自己人的性命葬送,何况以蛮人如今的凶狠劲,也未必吓得退他们。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先退出城门洞一带,再利用燃烧瓶节节阻击,等待援军到来!
周云清和田魁等人分别得到了命令,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开始带领麾下缓慢后撤,短短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们已经伤亡了数十人,实在没法再和蛮人耗下去。
吕璟在队伍后方也忍不住苦笑,这样一来,能否在这次蛮族入侵下保全郴州城,希望可就降低了不止一筹。
牢城都的后退更加激发了蛮人凶性,同时没了吕璟的弓箭威胁,那些原本沉寂下来的小头头们也是纷纷露面,呼嚎着不断带人向前冲击。
眼看着吕璟计划中夺回城门的想法就要完全破灭,火光涌动的郴州城内,忽然出现了一队满身血迹的护卫,足有三百人!
他们尽皆背负长弓,手拿木盾,神色稍稍有些疲惫,可对于此刻即将无奈撤退的牢城都而言,他们就如天音一般!
“吕方来迟!请官人恕罪!”为首之人正是吕方,他喘着粗气,直接单膝跪在吕璟身前。
“无罪!随我杀敌!”吕璟脸上终于浮现笑容,该让这帮蛮崽子涨涨记性了!
“是!抬弓!”吕方大声应诺,起身的瞬间已经将命令下达。
他身后的护卫们同时取下长弓,直接拉了个满月,锋利的箭矢在火光里分外闪耀。
身处战场最前端的田魁和周云清等大保长们这时也察觉了援军到来,脸上纷纷浮现出笑容。
“这个吕正则,可让老子好等!弟兄们都给我站住了,从现在开始,咱们牢城都一步不退!”
田魁稳住了身子,握紧长刀开始和敌人搏杀,他身后的保甲们也迅速按照之前的演练站稳队形,与蛮人们搏斗在一处。
“放!”随着吕璟一声令下,成片的弓弦一起震颤,锋利的箭矢扬空而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落入蛮兵之中。
原本密集的城门洞附近,眨眼间就被清出了一片空隙。
城外的蛮人们也发动了弓箭反击,但郴州区位特殊,城墙本就修建的相对高大,蛮人们又各自为战没有形成规模。
再加上角度和风向的原因,即使有些箭矢侥幸落对了位置,也被护卫们用手中小盾拦下,几乎没有造成什么杀伤。
反观城门洞附近的蛮人,却是被逼迫的连连后退,牢城都保甲们的呼喊声响彻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