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叽喳喳.....
林间鸟声鸣啭,飞过枝头,晨光照在脸上,陆良生微微睁开眼睛,从地铺上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明媚的阳光里,蛤蟆道人站在林外一块石头上,伸展双蹼,‘嘿咻嘿咻’左右的扭着圆鼓鼓的腰身。
光尘飞舞,斑驳落在彪肥的身形上,猪妖背对着想要上前抢夺的道人,后者绕过来想要抓他手中那本乏黄的书册,连忙捧着书又转去另一边。
气的孙迎仙在后面跺着脚大吼大叫。
“把书还我,信不信本道收了你!”
“凭你?”
那边,猪妖头也不回,瓮声瓮气的闷头回了两字,根本不在意道人气急败坏的话语,好半响,翻过最后几页,这才满足的将书丢还给一旁的道人。
“好书!不知还有没有?”
“没了没了!”孙迎仙急忙将书捡起来,生怕被抢去,飞快揣进怀里,挥着宽袖边走边说:“就算有,本道也不给你。”
气咻咻的走到堆积的枯枝旁坐下,掏出符箓一摇,轰的燃起火焰,片刻小堆篝火升了起来。
陆良生听着外边郎朗书声,架上小锅抓了小米、青豆掺水煮粥,一早起来林间喧哗,看上去还颇为和谐。
林外,昨日他救下的四个书生,捧着书卷,正坐在外面阳光下朗声清读,见陆良生已起床,四人当即收了书本,绕过肉山般的猪妖,小心迈着脚步走过去。
做为四人中年龄最长的王风,拱起手躬身施礼。
“恩公,今日时辰已是不早,我等四人还赶着去赴任,就不多耽搁了,几次相救,恩同再造,往后恩公但有差遣,必当以死相报!”
他身后三人,马流、张倜、赵傥也跟着弯下身。
“我兄长说的是,往后我四人若是出人头地,能入朝为官,恩公若有所遣,定当肝脑涂地!”
“对对,还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倜想了想,重重拱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只剩下个子最小的赵傥挠了挠脸颊,看去左右三个兄长。
“你们倒是给我留点词儿啊!”
篝火‘噼啪’弹起火星,道人呲的嘿笑出声,掏着火堆,满脸烟熏的看去对方。
“你们四个搁这儿玩接词儿呢。”
陆良生也跟着笑起来,放下一截枯枝,拍了拍手上灰尘,拱手还礼,心知四人也是受尽遇上妖邪之事,变得胆战心惊,不敢多留,便送他们到了林外。
“你们四位,与在下也算故人,还望为地方父母后,好生经营,造福当地百姓,也算为我等江东人在西北长脸。”
说着,陆良生洒开双袖,双手交叠朝王风、马流四人躬身拱手下去。
林野枝摇,阳光照过山脊,落在对面躬身的书生身影上,王风、马流、张倜、赵傥一路求仕从南方到北地,再到如今为西北一地父母,更是见到修为高深的陆良生,朝他们拱手躬身,心中也有万千感慨。
纶巾在风里抚动,四人深吸了口气,齐齐拱起手,朝对面的陆良生,同样躬身拜了下去。
“定不让恩公失望!”
说完,直起身四人抿唇又是一拱,放下时,双臂互挽,背着书架沿着山脊崎岖道路,脚步飞快离开。
“大兄,咱们之前说的那些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
“可万一,真要叫上咱们怎么办?”“对啊,恩公可是修道高人,他都解决不了的事,咱们四个绑一块儿都不成啊。”
“那是说的客气话,要走了,好话当然要说出来,才漂亮嘛。”
“也对,也对。”
“别废话了,赶紧赶路,我就不信,前面还有妖怪等着咱们!”
.....
嘀嘀咕咕的四人在阳光渐行渐远,陆良生收回视线,摇摇头走回林中,伸手捡起石头上累趴着的师父,放去火堆旁。
随即,取过《山海无垠》翻看,为那四个书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眼下目的地差不多就在附近了,也该是将位置找到,看看这书生指引的地方,到底有多奇异。
“陆公子,你在看什么?”
从那边闻到米粥香味的猪刚鬣起身走过来,每一步都震的地面闷响,趴在地上打哈欠的蛤蟆道人,被震的原地飞离一指多高,又摔落回去。
“彼其娘之,没见到老夫还在这.....”
蛤蟆抬起头,眸底映出巨大的阴影遮掩下来,趴在地上的身子,两条小短腿疯狂蹬圆,唰的弹射出去,就听轰的闷响,猪刚鬣盘腿坐了下来,激的尘埃落叶飞散。
余光里见到蛤蟆道人狼狈的扑去一边,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脑后的钢鬃。
“对不住,俺老猪太高,肚上肥肉遮挡视野,实在看不到你.....”
那边,蛤蟆原想破口大骂,见他一副憨笑,又道了歉,抱起双蹼转了一个方向。
“算你识相。”
猪妖露出憨笑,目光看去另一头:“那书又是什么,俺老猪能感受到上面有神力。”
“一件偶得之宝。”
陆良生拍了拍书封,指尖摩挲《山海无垠》四个金字,说起了贺灵州祈火教一事,他将书册悬空铺开,上面的紫山观、山势蔓延的画幅展示给对方看。
“说起来,我和这位道长一路过来这边,也是寻着这上面那颗人头标识,可惜没找到相同的山脉。”
唔唔.....猪刚鬣鼓起铜铃大眼,耳朵一扇一扇的摩挲下巴,仔细打量陆良生所说的人头标识,目光又扫过四周延绵起伏的山势。
忽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的收回视线,低着头摸去腰间系着昨晚书生送给他的那幅画。
‘算了,谁对俺老猪好,俺就不亏他。’
片刻,他抬起长嘴,獠牙上下起伏,压低了嗓音,说道:
“那山其实就在你们脚下。”
“嗯?”
不仅陆良生愣住,就连一旁搅动稀粥的道人,一旁眯眼想着怎么迅速修复妖丹的蛤蟆道人也怔了怔。
“我们脚下?这座山?”
陆良生手指往下指了指所在的山脊,对面肥胖如山的猪妖点了点头。
“你那幅画上的人头.....应该是刑天的脑袋.....恰好有名有姓的妖怪、神仙里,也只有他被割下脑袋,镇压在山中。”
“不对,还有蚩.....”
“那是分尸!”猪妖偏头瞪去道人。
陆良生收起书册,丢去书架里,不等猪妖继续说话,纵身一跃,踏过附近一颗树,轻飘飘一踏,身形飘去茂密的树笼顶端,站在一片片摇晃的枝叶之上,法光盘踞双眸,扫去下方的地貌。
此刻,他视线里,所看到的景象又是不一样的了,山上草木鸟雀野兽像是变成了虚无的轮廓,只显出大山形状,整个天色都变成漆黑,夹杂一丝白光。
而寻着那一丝白光的方向,山体间有道淡淡的东西缓慢闪烁,若是不刻意观察这座山,哪怕修为再高深的修道中人,也不会没事浪费法力看一座普普通通的山。
‘果然,有东西。’
落回地面,陆良生此时变得有些犹豫,要不要下去探个明白,毕竟听到猪刚鬣说,里面的是刑天.....
那可是远古神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