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爬上巍峨的城墙,沿着鳞次栉比的房屋大街小巷推展开去,芙蓉池边芦苇倒映在波光粼粼水面轻轻摇晃,清晨的蝉声里,敞开短卦的蛤蟆戴着草帽,盘腿坐在草丛间,脑袋一点一啄,蟾眼半阖打起瞌睡,双蹼环保的鱼竿陡然一动,猛地瞪圆眼睛,起身去拉扯,惊走匍匐草帽上的蜻蜓。
扇动的羽翅带着轻盈的身子点去水面,荡开一圈涟漪,栖幽折下一根芦苇在手里甩了甩,伸去一旁捧着书卷的青年。
哗~~
书页翻去一页的声响,陆良生抬手拨开扫在后颈的芦苇,目光专注,继续看着书生的内容,昨晚过问心中担忧的事,也知道了杨素的想法,给年轻的皇帝做磨刀石,饱览史书,下场往往都不会善终。
到时,或许只能在最后再想想办法,或许还是能帮助到老人。
“栖幽,如果有个非常交好的人,要做一件很困难的事,甚至会丢到性命,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陆良生从书上偏开目光,扫过远处抱着鱼竿使劲拖拽的师父,目光最后落去耍弄芦苇的黑裙女子身上,那边,栖幽停下手,撅嘴斜眼望着天上晨阳,‘嗯’的沉吟片刻。
“我就带他去玩啊,玩到什么都忘记,不就好了吗?”
眉眼一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丢了芦苇小跑到书生旁边蹲下,“老妖,你是不是要带我去玩啊?不带红怜去,可不可以嘛。”
“你比红怜大了知多少,怎么说话像个小孩子......呃,差点忘了,你神魂还没完全恢复。”
陆良生看着蹲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的栖幽,垂下书,在她脑袋摸了摸。
“等段时间,就带你出去玩,嗯,至少等我学两个神通。”
他扬了扬手里这本当初陆元遗留的《天地阴阳神通法》,旁边惬意的享受头顶温润大手抚摸的栖幽,点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一人一妖说话间,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哎哟’,紧接嘭的重物落水声,陆良生连忙阖书站起来,师父钓鱼的位置,只看到青竹竿被绷紧的鱼线拉着在湖面游来游去。
以及,一连串水泡咕噜噜的冒上来。
“师父?!”
陆良生握着书快步过去,掐出指决正要施出分水之术,湖面忽然嘭的破开,一道黑影顶着大片水花掀上天空,映着晨阳,波光粼粼的淋下来。
嘎嘎嘎.....嘎嘎......
四周鸭群惊叫,拍着翅膀在水面乱飞,陆良生挥袍施展避雨的小术,半空淋下的水点,顺着书生头顶上方偏去地上。
“陆道友,你师父,居然不会水啊,抱着一条鱼直接就沉到齣的水府了。”
冲上湖面的老蛟头上,顶着还抱着一尾鲤鱼的蛤蟆道人,粗哑的嗓音里,匍匐到岸边,陆良生伸手将他头上的师父接过来捧在手心,看着蟾嘴里不停往外喷水。
“我师父乃骊山老母庙的石蟾所化,并非真蟾,一落水自然就沉下去了。”
陆良生解释一句,手指点去师父白花花肚皮上一推,咕噜噜的水声从蛤蟆道人口中溢出,随后渐渐清醒过来。
“原来不会水啊?”
高高竖着上身的长影若有所思的看着醒转过来的老蛤蟆,呲出獠牙的口鼻间,隐隐有白气飘出。
“当初齣要是知晓这个秘密,就不会被他连踩两脚,伤了妖骨,唉~~罢了罢了,现在齣有香火,有偌大的两条大河驰骋,也算因祸得福,修来了福报。”
粗长的身形言语两句,缓缓沉去水中,顷刻间,只剩几圈涟漪荡开,蛤蟆道人坐在徒弟掌心,甩了甩脑袋上水渍,朝涟漪都快消散的水面,叉起圆鼓鼓的腰身,重重哼了一声喷出一道水渍。
“老夫纵横天地,威风八面,就一定要会水吗?谁人没有个短处?待老夫恢复巅峰,让两只蹼!”
陆良生看着气咻咻的师父,想来老蛟刚刚说的话,被他给听到了,正要开口劝说,远远的,身后万寿观方向,传来一声:“公子!蛤蟆师父!”的呼喊,素白缀花衣裙的女子,裙袖飞舞,分开芦苇丛幽幽的飘来。
绣鞋轻柔落到地上,踩着松软泥土、野草,红怜提着篮子到书生旁边,捧着竹篮揭开上面蓝布,八个大白馒头并排里面,飘出淡淡的香味。
“公子,蛤蟆师父,我亲手做的哦,快趁热尝尝。”
红怜飞快拿出一块馒头掰开小块,吹了吹热气,蛤蟆道人连忙张开嘴,掰开的馒头越过他头顶,喂进了陆良生嘴里。
“香不香?”红怜抿着唇,望着咀嚼的书生,两颊甜的显出一对浅窝,陆良生笑着点下头,口中馒头松软如绵,还有淡淡的香气,伸手又拿过女子手中那块,正要放去口中,另只手上传来两声干咳,这才想起师父,连忙将手里这块递过去。
蛤蟆道人鼓着蟾眼,将脸撇开。
“哼,老夫岂会吃这小女鬼送......不过,老夫也不是不讲情理之妖,既然良生递来,做师父怎能不接。”
说着伸蹼去抓,却是抓了一空,急忙转过身子,那块馒头已经在栖幽手里了,她朝红怜张开嘴,伸出几条猩红小‘舌头’在外面甩来甩去。
“是老妖给的,不是你给的喔。”
咬进嘴里,一蹦一跳的晃着盘起来的发髻,跑去找老驴玩去了。
“栖幽就是这样,你别生气。”
陆良生宽慰红怜两声,从她手里接过篮子,拿起两个馒头递过去,红怜撇撇嘴,还是拿过馒头,两人走到河边坐下,看着波光荡漾的湖面轻声说笑,又像耳鬓厮磨。
放在不远的篮子里,蓝布抖开,蛤蟆道人仰躺里面,肚皮鼓涨,正大口大口吃下最后一个馒头。
余光透过竹篮缝隙,看去河边男女,摇了摇头。
“儿女情长,不如饱腹一顿,嗝儿~~”
湖岸边,与红怜说笑的陆良生,心里其实还想着其他东西,四国国师想要堕大隋威望的事情已经过去,越国公要做的事也已经清楚,该是静下心来,稳固通神境,学一两个神通在身。
吃过早饭,陆良生提上空篮,牵着红怜回去万寿观,山门周围守卫的士卒一个个站的笔直,见到国师回来,胸膛更是挺的老高。
今日一早换岗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吐谷浑、伊吾、突厥三国并非诚心朝贡,还带了修道中人,想要斗法败一败我大隋威望,可惜接连败在自家国师法术下,从宫里传出消息的人,更是绘声绘色的将斗法一事讲了一遍,好像自己亲眼看到的,要知晓,国师也就在当年登台的时候,显过仙法,之后就再也听说过,顿时整个长安城里引起一片哗然。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吐谷浑国师,长得腰围八尺,身长八尺,那叫一个凶恶......”
“这不瞎话嘛,长这样谁不凶恶?”
“.....听我说完,你再说不迟!要知晓,我好友的二伯他儿子的义兄就在宫里当差,那可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当时天色昏暗,天山雷鸣,风声大作,咱们国师一抬手,崩出无数个猴子......”
消息传出的第二日上午,接上四国使臣入城朝贡的新鲜事,变得更加热烈,迅速在城中传开,当先知道的消息,讲出来给亲友、旁人听,那叫一个神气,看到一帮子人听到一愣一愣的,心里别说多满足。
日头升上云端,热闹的长安城东南。
陆良生提着椅子走出阁楼,放去树荫,侧身挥了挥袍袖,一张矮几飞出,稳稳落在面前。
呼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