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和程夫人悄悄递个眼色,两口子一起愁眉苦脸道:“所以说,崔三哥你得抬抬手,那些铁锅别按照市价来卖,你得给我们一个亲情价。”
这事倒在掌柜老头权限之内,闻言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别人来买,自然价高,亲戚之事,举手之劳,小程儿好不容易想做点事,我这个做舅舅的无论如何也支持。”
老程哈哈大笑,程夫人起身行礼。
老程同样拍胸脯保证,大声道:“明天一早,钱就送去。”
掌柜老头含笑点头,郑重道:“见了钱,老朽立马备货,小程儿他们随时可取,不会拖延一丝一刻。”
宾主尽欢!
……
片刻之后,老程两口子一起告辞,出了暖阁之后,顺着檐廊庭阁走出很远,老程忽然哈哈大笑,得意道:“你三哥甚好蒙骗,他肯定以为咱们是为了铁锅压价才找他,须不知,咱们是为了隐瞒别的事。”
程夫人也很满意,轻笑开口道:“毕竟出身支脉,见识还是浅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夜做的很漂亮。
可惜他俩却不知道,在那暖阁处同样有人在笑,却是掌柜老头一脸悠然望着门外,喃喃道:“霸王之勇,一拳断刀,偏偏相貌还是那样熟悉,我崔照也认识西府赵王啊……”
老头自言自语半响,忽然由衷开怀道:“小程儿也是走运,随便一捡竟然捡个好师傅,老朽也很走运,我很早之前就跟程家走的近。”
家中那几个不宵孙儿,怕是不用再犯愁前程了。
“霸王之勇,啧啧,霸王之勇啊……”
老头啧啧轻笑,忽然脑门又传来疼痛,他咬牙轻哼几声,硬撑着回床上睡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天下爷爷辈的心,无论老程两口子还是掌柜老头,其实大家今夜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在为晚辈铺路,哪怕自己受了很大的屈辱。
长辈的付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孩子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偷偷把事给做了。
……
夜色迷离,虫鸣潺潺,天中一轮明月高悬,照的长安一片静谧。
这样的夜晚,本该是安详入睡的夜晚。
然而,有人得硬撑着才能睡。
比如掌柜老头,脑门毕竟被铁棍开了瓢,说不疼痛那是全假的,睡觉翻身都得嗷嗷两声。
掌柜老头脑门疼,有人却是浑身疼。
就在卢国公府的后宅,有一个比较周正的小院子,此时屋子里已经熄灯,但是隐隐还有疼痛之声。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直奔这小院子而来,月光挥洒之下,人影略显婀娜,看身段应该是个少女,奈何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
“小弟,你给我开门!”
这少女一路到了院子,张口就是一声呵斥,怒道:“哼哼唧唧像什么鬼样子,隔着半个府邸都能听到你狼嚎。出来,给我开门!”
屋子里的疼痛呻吟戛然而止,程处默呐呐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惊恐道:“啊,是姐姐啊,我睡了我睡了,姐姐我睡了啊,我现在光着膀子,你千万不要进来……”
可惜话未说完,猛听咣当一声。
那少女一脚踹开房门,龙行虎步闯了进来,恶狠狠道:“给你十息时间,立刻穿好你的衣服,十息之内穿不好,我就拿刀把你剁了。”
语气森冷森冷的,带着丝丝大杀气,程处默打个哆嗦,手忙脚乱一阵忙活。
咣当!
另一边的房门也被踢开,少女冷着脸站在门口。
程处默惊恐抓起薄毯,躲在毯子后面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道:“姐姐,你想干啥?”
噗嗤!
少女忽然笑了,不屑道:“臭小子,羞什么羞,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洗澡,也没见你怎么害羞过。”
“那是小时候!”
程处默叫了一句,辩解道:“现在我长大了。”
少女不屑撇撇嘴,迈步走进房里来,顺手拎过一个胡櫈,大咧咧一屁股坐上去,盯着程处默问道:“听说今天又惹祸了,被爹娘吊在门口抽,现在还疼不疼,要不要大夫看一看。”
程处默一脸悻悻,说不疼那是假的,小霸王现在浑身都疼,不过这货嘴上死撑,硬着头皮道:“疼个屁,一点都不疼,我乃堂堂男子汉,以后要做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少女瞥他一眼,满脸都是不屑。
程处默似乎很怕这个姐姐,小霸王弱弱看看门外,没话找话道:“姐姐,夜很深了,我要睡觉。”
言下之意,你赶紧走。
少女慢悠悠从胡櫈上起来,忽然懒洋洋打个哈欠,道:“我也困了,是该回了。”
说完竟然真的往外在,倒把程处默弄得一愣一愣。
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来我屋里吓唬我?
就在他迷糊之际,陡然见到少女在门口停脚,满脸都是寒霜,语气却很轻柔,道:“以后别再惹事了,小弟你已长大了。你被爹娘责打,姐姐心里也疼。”
程处默呆了一呆,好半天才犟嘴道:“我这次可没惹事,我要做的乃是大事。”
少女把脸一拉,不悦呵斥道:“屁的大事,纯粹胡闹,我已经听下人们说过,你脑子犯浑拜了个流民做师傅,被他怂恿一番,砸了崔家货栈。小弟,世上人心险恶,而你性格太过豪爽,以后须得多留几个心眼,不要什么好人坏人都结交。”
程处默恼怒起来,气愤道:“那是我师傅。”
少女剜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真要为你好,岂会怂恿你?他就是个江湖骗子,看中的是你国公长子身份。”
程处默气的直跺脚,大叫道:“我们要做的是大事,跟你说了也白搭,男儿行事,女人不懂。”
“好啊!”
少女忽然轻一拍手,道:“我不懂,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去。”
程处默一呆,愣愣道:“你去干啥?”
少女展颜轻笑,道:“跟着你,监督他,我倒要好好看一看,这个江湖骗子到底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