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独孤泰对爹爹“很好”,真是大出洛羽儿意料之外。
“既然这样,”她说,“‘天’字大牢里,还有很多别的牢房啊。为什么要把我爹爹绑在停尸房里,还要用刑?”
“停尸房?用刑?”
曾谦道,“洛小娘子,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洛羽儿把停尸房里看到的锁链和血迹等等,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啊,”曾谦摇头,“每天奉命送饭菜去的,就是曾某。
洛大人明明是住在外头的一个宽敞牢房里,有狱卒伺候着的。他没进过那停尸房,就更别说用刑了。”
“你见到洛大人了?”赵寒问。
“那倒没有。我送到门外,让守卫送进去的。洛大人的情况,也是守卫告诉我的。
独孤大人说,因为洛大人毕竟是‘重犯嫌疑人’的身份,所以不能随意探视。
可私底下他亲口吩咐过我,让我好生准备饭菜,好好照料洛大人。
独孤大人他虽然严厉,可对洛大人的同僚关切之情,曾某还是看得出来的啊。”
赵寒和洛羽儿对视一眼。
这独孤泰,难道真的对羽儿的爹爹这么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在停尸房里看到的,那个木桩、锁链和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那爹爹他怎么不见了?”洛羽儿道。
曾谦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啊,这洛大人,不是让您二位给救走了吗?”
洛羽儿思索着。
爹爹他究竟去哪里了呢?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在大牢里遇见孔原的事:
“赵寒,难道爹爹是被孔原他……”
“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呢?”
身后,蒋怀走了过来,曾谦连忙低下头来。赵寒给洛羽儿打了个眼色,少女立即收了口。
蒋怀咳嗽一声:
“独孤大人有命,赵寒、洛羽儿与姜无惧三人,暂授‘上邽县除鬼法师’一职,随同县尉张陌尘破案,务必尽心尽力,戴罪立功。
若再有任何不法怠慢之举,必依律严办。
另命蒋怀、曾谦二人为正副督办,随行督察案情。”
曾谦连忙鞠躬称是,
蒋怀又说,从今日起,他和曾谦就同赵寒三人,一起住在城西的官驿里头。
每日外出破案,都必须告知他们同行。
赵寒就问,这次甄选出来的除鬼法师,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凌若和袁沐风那两人。
独孤大人有没有说,怎么安排他们?
蒋怀说,这个大人他自然另有安排,轮不到你们来操心。
说完,他忽然训斥了曾谦一句:
“曾大人,这三位虽然暂授了吏位,可他们的身上,都还挂着‘擅闯官封和大牢’的重罪。
你我身为案情督办,我奉劝你一句,别和他们走那么近了,懂么?”
说完,他转身走去。
曾谦应了声“是”,也想跟着走。
赵寒突然拉了拉他衣袖,低声道:
“曾大人你刚才说,这案子,长安朝廷那头也盯上了?”
“是啊,”曾谦道,“听说还要派钦差前来问案呢。”
“什么时候?”
“下官也不清楚,只是说了许久了,一直也没见人来。”
赵寒谢了一句,曾谦就离开了。
“这蒋怀……”
姜无惧道,“一个小官儿,鼻子都翘到锅顶上去了。可一对着那独孤老头,他又大人长大人短,跟条狗似的。
还是曾大人对咱们好,对吧香儿妹?”
“恩,”洛羽儿道,“只是曾大人他也是可怜,那些人的官位都比他高,总得忍气吞声……”
两人说着话。
赵寒若有所思。
这个独孤泰,果然城府极深。
在堂上,自己试探了这么多次,他的脸上,竟然滴水不漏,让人看不清楚。
还有,就是那位张大人。
神出鬼没的,竟然也查到了这么多的消息,尤其是对孔原的调查,其推断和我们的不谋而合。
之前说到案子和羽儿爹爹,他一直缄口不言,还让我们马上离开上邽。
可这一转头,又来找我们去帮他破案。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是上邽县尉,是为了破案?
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
……
小院内,花草如初。
凌若坐在青石凳上,脚边围着六七只小野猫,有的瞎了只眼,有的跛了条腿,每只的身上都有些残疾。
它们都可怜兮兮地,望着少女。
少女轻轻俯身,把手探了出去。
小猫们往手心凑了过来,小嘴嘎吱嘎吱的,吃着手里的东西。
“十姑娘,家主有信来说,大事将近,还请您早做准备……”
身旁,银发妇人霜姨低头说着。
凌若看着那些毛茸茸、脏兮兮的小脑袋,冰冷的眼里,有些怜悯之意。
“此外,最近这上邽里外,除之前禀报过的,又有了几个新的消息……”
霜姨压低声音,说了一些话。
凌若默默听着:
“孔原?”
“不错,”霜姨道,“‘翁伯’近来频有异动,似有图谋不轨之势。十姑娘,对孔原这个人,您说要不要……”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昨夜,上邽衙门起了大火。
大牢,还有停尸房里,那些人头鬼案的尸首,全被烧光。
据说,这是一个衙门招募的除鬼法师,名叫赵寒的人做的。
十姑娘,这个赵寒,您好像认得?”
凌若不语。
这场“火”,还有那个青衫少年,她怎么会不“认得”?
喵……
吃饱了的小猫,用脑袋蹭着少女的手,撒着娇。
凌若轻轻摸了摸,小猫们的头:“辛苦你了霜姨,这几日,你歇息下吧。”
“十姑娘,这些事都不值得您费心,不如就全都交给老奴来办吧。”
“不必了。”
“这上邽城里,眼见就要起大乱,万一您遇了险,那家主那边……”
凌若淡淡看了眼霜姨,霜姨低下了头。
“霜姨,消息还劳你继续打听。可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说完,凌若抬头远望。
那张曾与自己肌肤相贴的脸,那个嘻嘻哈哈、神神秘秘的少年,仿佛就在眼前:
“此事,我必须亲自来办。”
“是,老奴告退。”
霜姨碎步往后,退出了小院门外。
长檐下,袁沐风按剑而立,守在门边。
霜姨向他点了点头,又再走开,边走边喃喃着:
“十姑娘这次的去向,只有家主知道,这袁三郎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