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十名士子被李象安排到幽州府衙的厢房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抄书生涯。
其实抄书,本质上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这个年月,士子们都是多方面发展的,不独要学文,同时也要学一些算学。
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并没有什么难度,对于这些士子们来说,真正需要李象讲解的,是那本《自然》。
对于这门课程,李象看得要比什么都重要。
自然这一门课程,自然是要注重科学学科的特点,贯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为提高整个民族的科学素质打下基础。
同时也要遵循儿童的身心特点,处理好内容的深度广度,做到难易适度,分量适当。选择的大多是常见的、儿童感兴趣的,且能够亲自进行观察、实验和操作的教学内容,体现了趣味性和实践性。
开设这一门课程,李象的目的就是既要保证科学素质教育的基础,同时也要引导学生们对自然科学方面的兴趣。
其实大唐皇家文学院需要学习的,并不只是这三门课程。
除了语文、数学和自然之外,还要有体育、音乐和美术。
倒不是说李象犯了什么布尔乔亚的毛病,而是因为在他看来,学生的确需要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
至于说生物、物理、化学等理科,李象打算依然按照后世的规矩,在七年级以后再加入到课程之内。
体育、音乐和美术这三门课程的老师并不难找,就按照大唐当下的国情,结合实际去找人教学呗。
李象的想法是好的,实际上也的确如他所想。
因为这《自然》教科书,先把这些老师们给吸引住了。
需要注意的是,李象安排的三十名教师,十人负责教授语文,十人负责教授数学,另外十人负责教授自然。
然而在抄录教材的过程当中,有人不注意就看到了同僚们手中的《自然》。
这下可倒好,在同僚抄录书本的时候,其他学科的老师们纷纷站在后面看。
李象编写的教材,的确十分具有趣味性。
比如什么植物的组成部分、植物的生长过程;动物的分类,动物的特征等等。
最让他们感到稀奇的,是李象在《自然》这本教科书当中对于动物的分门别类。
“殿下,殿下!”
在李象闲着没事儿和狄仁杰一起去探望这群教师的时候,这群人为首的赵贞吉跳着脚问道:“殿下,为何这蜘蛛不属于昆虫啊?蜘蛛不就是虫子的一种吗?您看,它的名字都是虫字旁……”
“哈哈。”李象招呼着众人坐下,“来来来,都坐,我给你们讲一讲。”
狄仁杰也搬着小凳子,坐在了李象的身边。
李象瞅了一眼狄仁杰,狄仁杰也笑着说道:“不瞒殿下,臣也十分好奇。”
“哈。”李象笑着说道:“其实这也算是孤的分类问题,孤将生物分门别类,其中就分出一个庞大的门类,名字叫做‘节肢动物门’。”
“为何要叫节肢动物呢?”狄仁杰立刻问道。
“问得好。”李象笑着说道:“因为其身体分为许多体节,每一体节都有一对附肢,因而称节肢动物。”
又详细给众人科普一遍什么叫做附肢后,李象继续讲述道:“在节肢动物门之下,又分为许多亚门和纲,而昆虫本身属于昆虫纲,其特点便是身体分为头、胸、腹三个部分;而蜘蛛则属于蛛形纲,身体分为头胸和腹部——不止是蜘蛛,实际上蝎子、蜱虫也都属于蛛形纲。”
而后,李象又详细解释了一番蜘蛛和昆虫的身体构造区别,众人纷纷恍然。
“想不到,这自然当中竟然也包含这么多至理。”赵贞吉感慨地说道。
李象倒是知道这人名叫赵贞吉,他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是却忘了。
“殿下此言,令臣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狄仁杰在一旁说道,又问:“那除了蜘蛛不属于昆虫这样的小知识,殿下还有其他类似的吗?”
“有,实际上你和猴子属于一个目,比蜘蛛和蝈蝈的关系要近。”李象二话没说就回答道。
狄仁杰:……
他怀疑殿下是在公报私仇,但是他没有证据。
一直在幽州府衙讲述到月上中天,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殿下讲述的自然界实在是太精彩了,众人纷纷这样想着,其中还有几个人在心里暗暗在想,想钻研这门叫做《自然》的学科,将这门学科发扬光大。
李象倒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出言鼓励。
除了在京兆府衙给这些预备役教师授课之外,李象偶尔也会去看看武清的建设进度如何。
李象做习惯了甩手掌柜,把工作丢给了许敬宗。
老许现在每天蓬头垢面的,和冯清完全是两个极端。
今儿正好李象闲着没事,去武清打算瞧瞧老许,结果一进武清县衙的时候,被那有些微微泛着红光的眼珠子吓了一跳。
我擦,这是什么玩意儿?
哦,原来是老许,那没事了。
“延族,你这是……”李象关切地问道。
即便是身体超频运转,有些吃不消,许敬宗依然保持着对李象的礼节。
“回殿下,臣无事。”
“孤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有事。”李象也有些担心,他虽说是有点带英的不做人,逮着好用就往死里用,但老许毕竟也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要是真用坏了可咋整?
“要不,孤给你放两天休沐,你好好歇一歇,调理调理。”李象关切地说道。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看了李象一眼,语气平静:“谢殿下关心,只是如今改革正处于湍流当中,想要交接工作也尚需两三日。臣若是放下武清的工作去休沐两日,还未等工作交接完,这休沐怕是已经休完了。”
瞧瞧,你瞧瞧这话。
“延族辛苦了。”李象伸手拍拍许敬宗的肩膀:“孤和朝廷不会忘记你对武清所做的贡献的。”
听到这话,许敬宗眉开眼笑地说道:“谢殿下。”
李象有些愕然,合着你丫就等这句话呢是吧?
“许长史是累了一些,但若是殿下能记住许长史为幽州发展做出的贡献,那就算累一些苦一些,许长史也是甘之如饴啊。”狄仁杰在一旁笑着说道。
许敬宗抬起头,赞赏地看了一眼这位殿下面前的红人。
这人拼命他是为了什么啊?不还是为了领导能看到吗?为了在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得到领导的赏识,将来有机会升迁,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孤的记性,一向很好。”李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敬宗。
他倒也不排斥为了前途而奋斗的人,说穿了,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理想主义者啊,更多的都是实用主义者。
你跟人说,你要为了理想去拼命奋斗,不觉得有点空吗?
那我奋斗不是为了吃点更好的饭,上更好的桌,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吗?
多年以前孔子就教会了学生们这个道理,子路受牛的故事可是犹在眼前。
与其给下属灌鸡汤,不如给下属点实际奖励,更能够激发他们的奋斗欲。
又寒暄几句,许敬宗告一声罪,而后溜到后堂,取出一堆卷宗递给李象。
“殿下,这是近一段时间武清改革的成果,您请过目。”
李象接过卷宗,仔细查看一番,而后笑着说道:“延族办事,孤放心。”
“幽州的运河自从开通以后,发卖运输货物可要比登州省力得多。”许敬宗笑着说道:“也是托了运河的福,水运总归是要比走陆运成本要低。”
“那是自然。”李象说道:“走陆运的话,可是要牲口去运送的,牲口的脚力也有限,而水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就现如今大唐的这种运输船,远远不到运河能够负担的上限。”
说着,李象又嘿然一笑:“说起来,杨广这运河……倒也给咱省了不少事。”
“殿下可莫要如此说。”狄仁杰连忙阻止道。
“嗯?怎么了?”李象挠着头,心想我顺嘴说一句杨广也犯忌讳吗?
“倒不是怀英认为殿下犯忌讳,只是杨广的作用也没殿下您想象得那么大。”许敬宗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实际上杨广开凿的运河,在大业十四年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堵塞得差不多了,若不是高祖受命于天以来,一直令人疏浚河道,怕是如今我等想要用运河的话,还要用人来重新疏浚。”
“竟有此事?”李象虽说是个杨二黑,但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要说这个锅,倒也不至于李象去背,毕竟历史教科书的问题实在是过于明显,甚至还把京杭大运河扣在了杨广的头上。
下意识相信教科书,自然不是学生的错误。
“此事自然是真的。”许敬宗倒也没觉得李象是那种会给杨广这臭傻逼翻案的人,只是觉得李象可能是真的没系统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吧。
但这话要是李恪和李愔去说,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指不定李世民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得清理一下门户了。
毕竟大隋废宗物皇帝,是这俩人的好外公。
“嗯,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李象无所谓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情的确要重视起来,运河堵塞的确是大问题,应当定时排查各段运河的情况,防止运河出现堵塞的恶性事件。”
“是,殿下。”许敬宗了然地说道。
“另外……”李象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过一阵,辽东方面会送来一部分煤炭,届时还要通过运河,将这些煤炭运输到洛阳,再到长安解百姓取暖之急。”
“煤炭?”许敬宗撩起眼皮:“就是石涅吗?”
“对。”李象点头说道。
“可是,石涅不是有毒吗?”许敬宗皱眉问道:“据臣所知,石涅这种东西的确可以燃烧,可是燃烧的时候会有很浓重的毒烟,会把人熏出病的,严重者甚至还会死……”
“这就是煤炭的处理问题了。”李象笑着说道:“不仅要处理,还要打制特制的炉子,将烟尘引导到屋外,这样就不用担心煤炭燃烧时产生的烟尘会熏到人了。”
“这倒也的确是一种办法。”许敬宗钦佩地说道:“殿下大才,臣拍马难及也。”
“你这老许,的确是拍马的高手。”李象失笑地伸手点点他。
许敬宗也不反驳,只是报以一个微笑。
“孤昨日收到了安东大都护府的战报。”李象再次说道:“苏定方在信上说,倭国和新罗叛军联合在一起,的确是给安东大都护府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好在最初的疯狂已经坚持了过去,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反攻了。”
“是吗?那倒是一件好事。”狄仁杰吁了一口气:“若是安东大都护府独抗新罗叛军和倭国的话,英国公和江夏郡王面临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嗯,算着日子,英国公也要对薛延陀发动总攻了。”李象抬眼望向火烧云:“这拔灼,定然是和金庾信等人搅合到一起去了,只是孤觉得,这薛延陀既然敢于南下吞并李思摩部,那就说明他身后必然有所依仗。”
“是啊。”狄仁杰也颔首道:“臣在薛延陀的时候,便已看出这拔灼非是成大事之人,但此人虽然鲁莽,却也知道深浅,若不是有人在身后帮助,光凭一个金庾信,是不太容易打动他的。”
“只是这人……能是谁呢?”许敬宗接过话。
“还能是谁?回纥、同罗、仆骨、敕勒九姓等部,绝对不会让拔灼下定决心南下吞并突厥。”李象笑着说道:“我们就算用排除法,也能得知,给了拔灼许诺的定然是西突厥。”
“方才我说的这一点,还是前段日子,圣人在信中和我提出来的,只是从薛延陀吞并李思摩部开始,一直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西突厥都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近在咫尺的安西都护府都没有去碰,倒也让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