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的远方,一支长长的队伍,旌旗迎风招展而来,兵器和甲胄的摩擦裟裟作响。赵子良和段秀实策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勃勒罕已经已经派人去前方探查去了,队伍自从出了唐军势力实际控制范围,进入五弩失毕部的范围内,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
这两天经常有五弩失毕各部的游骑在唐军队伍的周围窥探,为了防止己方具体情况被人探知,赵子良命令勃勒罕带人驱赶追杀这些游骑,他很清楚,尽管五弩失毕各部因为丝绸之路上的共同利益达成了联盟,维护着这条路上的安全,但是如今阿史那昕前来当任十姓可汗之位却对各部首领产生了巨大的威胁,这涉及到权利之争,在原本没有十姓可汗的情形之下,这些部落首领们都过得非常滋润,但现在突然多一个十姓可汗在他们头上管着他们,可想而知,他们都有多么的不情愿,现在这些部族只是派游骑在队伍周围窥探,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说不定他们就会派人来攻击,干掉阿史那昕这个朝廷任命的十姓可汗。
赵子良拿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问段秀实:“这几年西突厥各部情况如何,还算老实么?”
段秀实道:“五弩失毕部还好,五础陆部就有些不老实了!”
赵子良眉头一皱,问道:“是莫贺达干的原因?”
段秀实点头道:“对,莫贺达干的牙帐设在月弓城,那里处于五础陆部的中心地带,这几年莫贺达干使用各种手段收复了不少小部族,五础陆部其中几个部落在他的淫威之下也归附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五础陆剩下几个部族也会被他收入囊中”。
赵子良思索片刻说道:“看来本将军回京的时候要与大帅商议一下,治一治这个莫贺达干,让他老实一点”。
两人正说着话,从队伍右侧出现了几个游骑,看装束应该属于五础陆部,这些游骑胆子竟然大到靠近唐军这么近,这让赵子良大怒,他当即喊道:“段秀实,派人把他们捉来,问问他们是谁的人马,如果敢反抗,格杀勿论!”
“诺!”
段秀实当即派出一队夜不收去追击那几个西突厥游骑。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追击的那队夜不收回来了,还损失了一个人,不过却签回来五匹马和五颗人头,什长向赵子良和段秀实报告:“将军,小的人追击他们的时候,他们一边逃一边向我等射箭,我等当即还击,经过两刻钟交战,我等阵亡一人,全歼了他们,这些是人头和他们的战马、鞍具、兵器和弓箭”。
两人看向那些战马和物品以及五颗血淋淋的人头,段秀实扭头对赵子良道:“将军,这是莫贺达干的人”。
赵子良点头道:“他派人来查探我们的情况也很正常,阿史那昕回到西突厥对十姓部落的首领们威胁不大,但对于他的威胁是最大的,而且他一直认为十姓可汗之位应该是他的,因此对朝廷把十姓可汗封给了阿史那昕而没有封给他很是不满。秀实啊,本将军把阿史那昕送到俱兰城就会返回,不可能长期待在那儿,这次你领兵驻守俱兰城替阿史那昕撑腰一定要小心谨慎,可以利用五弩失毕部各首领们,他们与我们有共同利益,尽量取得他们的支持,让他们可以敌视阿史那昕,但不能让他们对他动手,同时也要拉拢他们对付莫贺达干以及他手下的部族爪牙们,俱兰城有我方使节,要与此人搞好关系,通过他随时掌握各部族的消息,另外也要随时与碎叶都督府和都护府联系,把俱兰城的情况向他们报告”。
段秀实拱手抱拳答应:“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以游击将军衔领兵一千驻扎在俱兰城也算是低职高就了,如果没有赵子良的提拔和举荐,段秀实不可能从一个夜不收小队长这么快就升到游击将军,这种提拔和举荐是完全没有任何私心的,因此段秀实对赵子良可不仅仅只是崇敬,还有感激,有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这一路上每经过一个部族聚集地,当地的部族首领都会亲自迎接,这些首领基本上都是当年与赵子良签订过盟约的人,也是经历过唐军剿灭吐火仙之战的人,他们对赵子良不仅畏惧,而且还敬佩,尽管他们对这次阿史那昕回西突厥继承十姓可汗之位不乐意,但是却对赵子良不敢表现出任何敌人,这位当年杀人杀得尸山血海,铁血无情,他们都是亲眼所言,可不想惹怒了他,即便要做什么事情,也得等他走了之后再做。
这一日,又有几个莫贺达干派来的游骑窥探赵子良大军的情况,赵子良当即命令段秀实派夜不收追杀,并让负责追杀的夜不收不要把所有游骑都杀了,重伤最后一人放走,并在这重伤的游骑身上留了一封信书信。
阿史不来城西北一百里处,碎叶水南岸。
数百顶帐篷凌乱地分布在河边一片青草地上,中间一顶悬挂着各种小彩旗的大帐内,满是白色须发的莫贺达干坐在宽大的虎皮大椅上吃着肉,喝着酒,旁边几个千夫长、萨满陪着,梁文昭也赫然在列。
梁文昭一边吃着肉,一边观察着莫贺达干和其他人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见莫贺达干的心情不错,便放下割肉的小刀,擦了擦手,对莫贺达干抱拳拱手道:“可汗,如今赵子良已经护送阿史那昕过了阿史不来城,如果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等他们到了俱兰城,那里是哥舒昆的地盘,哥舒昆只怕不会允许可汗在他的地盘上动手啊!”
莫贺达干闻言有些不悦,瞟了梁文昭一眼说道:“急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赵子良的厉害?不搞清楚赵子良大军的情况,就贸然动手,本汗可不会干这种蠢事!”
就在这时,一个百夫长急冲冲走进来下拜道:“可汗,派出的第四队游骑回来了,可······可只回来一个人,还是重伤,不过他身上有一封信,是唐将赵子良写给可汗的!”
帐内所有人听到这句,全都脸色一变,莫贺达干连肉也不吃了,连忙擦干净手说道:“快把信拿过来!”
看完书信,莫贺达干脸上的肌肉和身体不断的颤抖不止。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对梁文昭道:“梁先生,请你先回避一下,本汗要与臣属们议事”。
梁文昭虽然很想留下来听听他们说什么,不过现在人家直接送客,他也不能赖着不走,于是笑着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向回营帐了,可汗如有事只需派人来说一声就行,告辞!”
等梁文昭一走,莫贺达干右手抖了抖信件对左右两侧臣属们道:“赵子良已经知道我们连续派去了四拨游骑打探他们的动静,他在信件上严厉斥责本汗,并警告说不要让本汗打阿史那昕的主意,否则他就领兵荡平月弓城!”
这话一落,当即有一个千夫长炸刺了,站起来叫嚷道:“好胆,他赵子良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可汗,请给我两千人马,我一定取他的人头回来给可汗当尿壶!”
莫贺达干也被赵子良在信中的口气气得不行,觉得这千夫长勇气可嘉,正想答应,旁边一个年老的萨满却淡然道:“几年前也同样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们都死了,那时赵子良才十**岁,如今赵子良二十二岁,武力更胜从前!当年碎叶城之战,那一场仗打了一整天,战斗结束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而他依然生龙活虎,仅他一人就杀敌两千多人,两千多颗人头啊,此乃真正的万人敌,而绝对不是吹的,你带两千人马去,还不够他一个人塞牙缝的!更何况他手下还有段秀实一千精锐,想要对付他和这支人马,没有一万以上精锐骑兵根本就不行!可汗,你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吗?”
莫贺达干手里倒是有两万人,但是精锐骑兵也就一万,这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底,要让他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对付赵子良,他脑子又没病,这种赔本的买卖当然不敢。
莫贺达干叹了口气,对老人问道:“萨满,如今阿史那昕回来,一旦被他坐稳了十姓可汗之位,就没有本汗什么事了,本汗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阿史那昕却还年轻,本汗怕熬不过他啊!”
萨满摸了摸长须,慢慢道:“可汗,难道那赵子良会一直待在俱兰城不走?”
莫贺达干听了这句顿时眼睛一亮,“萨满是说我们等赵子良离开安西之后再动手?”
萨满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恩,如今在这安西,也只有赵子良实在难以对付,至于其他人,大概还不放在可汗的眼里”。
莫贺达干听了这话有些高兴,不过他却又皱眉道:“一旦我们杀了阿史那昕,夫蒙灵詧难道会当做没看见?此人虽然没有赵子良可怕,但他手掌整个安西军政大权,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啊!”
萨满一笑,说道:“阿史那昕抵达俱兰城之后,哥舒昆肯定不会让他住在城内,那他只能把牙帐设在城外,届时可汗派大军围住他的大营,把他和那一千唐军全部杀死,不放走一个,只要没有走漏消息,谁敢肯定是可汗做的?到时候有最大嫌疑是哥舒昆,而非可汗!”
莫贺达干一拍手掌,大笑道:“哈哈哈······萨满此计甚妙,妙啊!就按照此计去办!”
这时旁边一个头人问道:“如果可汗决定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们怎么向从长安的梁先生交代?可汗可是已经收了他一般的物资啊!”
莫贺达干冷哼一声道:“他以为区区这些东西就可以收买本汗?做梦!本汗根不不需要向他交代,去把他叫来!”
“是,可汗!”
梁文昭很快被叫了过来,见到莫贺达干后问道:“不知可汗叫在下有何事?”
“杀你!”莫贺达干冷哼一声,当即一挥手:“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梁文昭脸色大变:“可汗,你不能这样,你既然收了在下的物资,就不能反悔,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对你们这些唐人,本汗用不着讲什么诚信,至于剩下的一半物资,本汗会亲自带人去西林守捉取回来!”
无论梁文昭如何叫唤,终究是没有让莫贺达干回心转意,他被两个壮汉拖了出去,很快就传来一声惨叫,不一会儿,一个兵士提着一颗人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