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和山顶在高处,喊杀声传出来很远都能听到,伏兵们射出的火箭雨像流星雨一样绚丽夺目却又连绵不绝,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惨叫声、呼喝声。
“后部变前部,前部变后部,后撤、后撤,不要慌!前部撤退,后部给我顶住!”摄舍提部的女首领暾朵提着大砍刀大声呼和着,并组织兵力抵挡府兵的攻击。
这些蛮族兵士们都是牧民,没怎么经过训练,撤退时毫无章法,人人争先,唯恐自己落后被伏兵射杀,因此纷纷向后逃去,暾夺想要组织一部分兵力阻挡伏兵追杀,却没能如愿,缺乏训练和毫无军纪的蛮族士兵们此时如丧家之犬一样,乱糟糟地向山下狂奔而逃,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战马被推搡挤弄得滚下山涧之中,惨叫声络绎不绝,真是惨不忍睹。
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唐军步兵们得到命令之后立即退到山间小路两侧,并对逃下来的蛮兵们大声呼喝:“不要乱,一个一个跑下去,不要慌!”
尽管有唐军将校和兵士们呼喊,但现在这些蛮兵们已经吓破了胆子,只管只要自己如何逃到山下,哪管别人死活,因此对唐军将领和兵士们的招呼声充耳不闻,以至于造成了更多人被推挤得滚下去不知死活。
最前面的唐军将领知道如此下去只怕伤亡会更加惨重,于是下令唐军士兵挥刀砍杀,唐军兵士们便提到冲上去对那些不听招呼的蛮兵们大肆砍杀,直到斩杀了百十人之后,蛮兵们才因为害怕变得老实起来,开始按照唐军的要求一个个依照顺序快速下山。
直到最后一个摄舍提部的蛮兵经过身边,负责断后的唐军将领才松了一口气,但现在还完全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踏实力部的伏兵们很快追杀而来,这些踏实力部的蛮兵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举着明晃晃的兵器大声喊杀,一个个面目狞狰,凶恶非常。
“弓箭准备——”唐军校尉大手一挥,兵士们迅速冲山间小路边站在小路中间并取下背后的步弓,一手持弓,一手取箭,再张弓搭箭瞄准冲过来的追兵。
新兵毕竟是新兵,尽管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但在真正面临敌人、面临生死之时,还是有大部分人心生怯意,四肢颤抖不已,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头脑一片空白。
唐军校尉原来是赵子良的扈从,久经沙场,战斗经验及其丰富,他当然知道此时正是士兵们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就需要他这个领兵校尉稳住阵脚,绝对不能出现逃兵,否则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局面就难以控制了。
“所有人都不要慌,镇定!镇定!听我号令,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好,袭击我们的蛮兵没什么可怕的,要知道这里是山腰,不是平地草原上,没有了马的蛮兵狗屁都不是,论步战,我们唐军才是天下第一!敌人近了,没关系,山间小道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他们近不了我们的身!全体仰射准备——放箭——”
经过一番组织、鼓劲打气的唐军新兵们紧张、恐惧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听到命令后,他们纷纷送来手指,箭矢飞射而出,“嗖嗖嗖······”一轮箭雨密密麻麻射出去。
紧接着山坡上传来“啊啊啊······”的惨叫声。
“准备——放箭——”
“嗖嗖嗖·······”
“准备——放箭——”
“嗖嗖嗖·······”
几次连射让正在追击的踏实力部蛮兵伤亡惨重,领兵的蛮将知道这阻挡他们的只怕是唐军精锐,否则在他们的伏击和追杀之下,不可能还有其他部族的兵马有这种临战而不乱的定力,看到己方在唐军的弓箭打击下损失惨重,知道不能再追杀下去了,于是下令撤退。
总算看着蛮兵们退去不再追杀下来,唐军校尉这才舒了一口气,下令道:“依照顺序下山,拥挤推搡者立斩不赦!”
经过初战的唐军新兵们渡过了这次首战,也渡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有了这第一次作战的经历,以后他们临敌就不会再慌乱了。听到命令后,唐军士兵们按照命令转身依次下山,而唐军校尉则留在最后。
摄舍提部的溃兵们在山下被唐军拦了下来,女首领暾朵气急败坏地连续砍杀了好些个溃兵泄愤才停下来。
在安顿好摄舍提部的溃兵和唐军步兵之后,赵子良连夜召集暾朵和移拨可汗议事,他手下的官吏将校和全部被召集过来一同参加。
人员都到齐后,赵子良看着众人,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暾朵的身上,问道:“暾朵首领,你部伤亡如何?统计出来了吗?”
暾朵一脸血污,头盔也掉了,一头秀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看上去十分狼狈,她喘着气站起来道:“将军,具体数目还没有清点出来,不过大致应该损失了六百人左右!”
赵子良猛的一拍桌子怒道:“肯定是有人事先不小心走漏了消息,否则踏实力部的人怎么会在多坦岭伏击我军?我军总共才一万三千人,每一个都金贵得很,一次伏击就损失了六百,这禄力实在太可恨了!”
这话成功挑起了暾朵对禄力和踏实力部的仇恨,她站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对赵子良道:“将军,如果能擒住禄力,请将军让我亲手刮了他为我部死去的儿郎们报仇!”
赵子良满口答应:“好,本将军一向崇尚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忘记仇恨和耻辱就是背叛自己!本将军答应你,如果能生擒禄力,就让你刮了他!”
暾朵立即行礼:“多谢将军!”
赵子良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知胡禄居部和谋落部的人马怎么样了,我们在山南,他们在山北,现在夜已深,山上又有踏实力部人马,消息传递不便,想要得到他们的消息,只怕要等到明日,而今再派大军山上又担心山上还有敌人设伏,为乐安全起见,本将军的意思是等明日再派人上山去查探情形,如敌人已经推却,我们再迅速派人抢占山顶,然后再派人去山北寻找胡禄居部和谋落部,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谋落部和胡禄居部与暾朵和移拨可汗根本就没关系,这两部兵马的死活与他们毫不相干,暾朵和移拨可汗想也不想,两人当即同意道:“将军所言甚是,如今夜已深,山间林密,恐藏有大量伏兵,如若我们再派人山上,只怕会再次遭到毒手,也许胡禄居部和谋落部已经到了山北脚下安全了,咱们在不清楚实情的情况下贸然派兵上山实在不妥!”
赵子良于是拍板道:“好,既然二位首领都没什么意思,那就照此办理,今夜警戒任务由唐军负责,二位尽可放心休息!另外,暾朵首领,你回营之后要好生安抚好麾下儿郎们,要尽快把军心稳定下来!”
“明白!”两人答应后起身告辞离去。
在这两人走后,岑参道:“今日傍晚时分,将军本可以下令全军就在山脚扎营,等待明日再登山,以将军之才能,可不能没有想到山上可能会藏有敌军设伏,将军是想让这几部受一些损失,加深他们与踏实力部之间的矛盾吗?”
岑参自从前几天为赵子良分析他的处境之后,就已经算作是自己人了,找朱丽叶没有打算瞒他,于是道:“不瞒先生,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前几日听了先生之言,子良茅塞顿开,如今朝中有人一直盯着我,我不能不先进行自保,因此踏实力部暂时还不能被灭掉,我还需要它在这里继续制造边患矛盾,还需要这些部族与它进行牵制,让他们摩擦不断,但摩擦的大小和程度又不能脱离我的控制,如此朝廷就不能随便把我调走!”
岑参很是高兴,他道:“将军能想通这一点真是可喜可贺,我们每个人并不缺乏对大唐的忠诚,但是有的时候却不能愚忠,要注意方式和方法,否则不但施展不了平生抱负,还可能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赵子良起身拱手道:“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日后,如子良有不当之处,还请先生能直言训诫!”
岑参连连还礼:“不敢不敢!”
赵子良说道:“据我所知,踏实力部是有若干小部族组成的,禄力可汗的下面还有不少小首领,本将军相信踏实力部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虽然我军今夜遭到伏击损失不小,但总体实力却不是踏实力部可比的,这一点踏实力部的人不会不知道,本将军想派人过去联系禄力手下的那些小首领们,向他们言明此次我们的目标只是禄力,而并非整个踏实力部,只要他们交出禄力,我们可以对他们之前突袭西林守捉之事既往不咎,即刻退兵!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灭了整个踏实力部!这件事情能否成功关键在于前去与他们进行秘密谈判的人,岑先生,我想请你负责此事,不知先生·······”。
要与踏实力部的若干小部落的首领进行接触,并且说服这些小首领联合起来把禄力抓起来并交给唐军,这件任务的危险性相当高,弄不好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但是这个任务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做的,必须要有一定的口才、急智且随机应变能力强的人当任,在整个唐军当中,能被赵子良信任,又有这个才能的人现在只有岑参一人而已!
岑参也深知此次任务的危险,但他身为士人、能被赵子良看重并且信任,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他当即毫不迟疑地站起来行礼道:“在下必不负将军重望!”
赵子良当即大喜,大声道:“来人,准备酒席,本将要为先生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