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杜渐鸿走过来,前排唐军骑兵立即取出弓箭对准了他,杜渐鸿心头一跳,急忙举起手喊道:“瀚海军的将士们,不要激动,不好放箭!我没有敌意,我是北庭节度判官杜渐鸿,我是来与你们谈判的!”
开玩笑,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表明态度和来意,只怕这一通乱箭射过来,马上就会变成刺猬一个,杜渐鸿虽然主动请缨过来,其实并非是不怕死,而是想通过这件事情立功,好让他在节度使府树立一点威信,否则来了这就,官员们一直都很排斥他,这让他这段时间很是郁闷。
另外,他大概也明白这次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节度使王正见与赵子良两人斗法,王正见认为赵子良对于北庭的兵权掌握太多,他有被架空的危险,于是他决定在赵子良完全控制北庭军之前夺走赵子良的权利,让赵子良这个兵马使有名无实,可赵子良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怕早就看出来王正见要对他下手,于是预先做了布置,一旦王正见动手,就可以立即进行反击。这不,赵子良反击太过猛烈,王正见等人根本招架不住,否则也不会闹出兵变。
可以说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王正见完全失败了,因为闹出了兵变,在兵马使赵子良不在北庭的情况下,完全是节度使王正见的责任,为了平息兵变事件,王正见必须要做出妥协,事后朝廷还要追究责任,王正见难辞其咎。
军阵前面一个年轻的将军听见杜渐鸿的话后举起了右手喝道:“所有人不得妄动!放他过来!”
骑兵们收了弓箭,但依然对杜渐鸿虎视眈眈,就这几步路走过来,杜渐鸿已经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和背心全部都是汗,但是为了能够得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军阵。
“站住,就在那儿站着,再前进一步就把你射成刺猬!”李晟用马鞭指着杜渐鸿大喝道。
周遭的骑兵们又用弓箭对准了杜渐鸿,弓弦拉开的声响如同一道道催命符,杜渐鸿的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他及时止住了脚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好好,我就站在这里不动!”
李晟冷着脸盯着杜渐鸿,问道:“你是节度判官杜渐鸿?”
“是的!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李晟喝道:“你不用知道老子是谁,你想说什么老子一清二楚,老子告诉你,想要和我们谈,先决条件就便是让赵子良将军回来官复原职,如果赵将军没有回来、没有重新当任瀚海军使,一切免谈!”
杜渐鸿脸色一变,说道:“这位将军,你不会不知道赵将军去了火寻国吧?短时间只怕回不来啊,如果派人去火寻国找赵将军,这只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道你们要一直围着庭州城?你们也要吃饭睡觉啊!”
李晟一脸不耐烦地挥舞着马鞭道:“老子不管那么多,其他各营将校也都是这个意思,赵将军不在这里,老子们心里不踏实,你们这帮文官花花肠子太多了,玩心眼老子们玩不过你们,只有赵将军回来并且官复原职,重新掌控兵权,老子们才会回营,否则老子带着兄弟们天天围在这里!你,可以滚了!来人,通知各营营头,就地扎营!”
“遵命!”
杜渐鸿被灰溜溜的赶回到城墙下,城楼上的王正见等人只看见杜渐鸿在军阵前跟一个将军说着什么,很快就返回来了,这谈判也太快了吧?
等到城楼上的兵士们用吊篮把杜渐鸿再次拉上城楼上,王正见还不等走出吊篮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杜大人,情况如何?他们怎么说?是否答应退兵回营?”
杜渐鸿摇头道:“大帅,事情很棘手啊,这些兵将们只相信赵将军,他们不跟任何人,他们说想要谈判,就必须要让赵将军先回来,并且恢复他瀚海军使之职”。
王正见听得脸一黑,顿时大声咆哮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姓赵的不是去了火寻国了吗?就算现在派人去找回来,一去一回没有两个月根本就回不来,难道他们要围城两个月?”
幕僚徐屿这时在旁边说道:“大帅,他们只怕真的可以围城两个月,其实他们并不缺粮食,那郑三是赵子良的人,他不会看着这些兵将们饿死,肯定会偷偷给他们送粮食,而且学生认为赵子良肯定没有走远,至少没有离开北庭,大帅其实不用着急,相信要不了多久,赵子良就会自己出现的!”
王正见一愣,问道:“为何这么说?”
徐屿苦笑道:“大帅,难道你以为下面的那些兵将们真的要造反吗?他们只不过是吓唬吓唬我们,赵子良会及时出现的,他要控制局面,不让局势恶化,如果他藏身的时间太长,外面的兵将们一旦失去真正的控制,不但庭州城要遭殃,却也违背了他的初衷,他目睹无非就是逼迫大帅低头、妥协!”
王正见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神色不断变换,良久才一甩披风冷哼一声转身向城墙下走去,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跟上。
等回到节度使府门前,王正见停下回头看见官员们还跟在他身后准备进节度使府,他没好气道:“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难道诸位要老夫请你们吃饭?老夫府中可没有准备这么饭食,都散了吧,回家等候传唤!”
众官员一阵尴尬,纷纷拱手告辞离去。
王正见走进大堂内坐在了案几后面,幕僚们也跟着走了进来,徐屿却是走到王正见面前甩开长袍下摆下拜道:“大帅,事情弄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学生无能,学生之前没有及时察觉大帅差不多被赵子良给架空了兵权,发现又说服大帅仓促对赵子良下手,没有经过周密的部署,以至于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请大帅惩罚学生吧!”
王正见看了看徐屿,确实很想怪罪他,不过转念一想,此人也是为了他好,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他的责任,于是摆摆手:“算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都是赵子良这厮太狡诈了,就跟你说的一样,他只怕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动手了,然后他再进行反击,这样一来,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其他同僚还会同情他,真是打的好算盘!”
徐屿拱手道:“大帅真知灼见,学生佩服!”
王正见想了想,问道:“依先生之间,如今老夫应当如何应对?”
“等!”徐屿说道,“以如今的局面,我们只能等待赵子良现身!另外,学生建议大帅立即写一份奏疏派八百里加急送京城,先告赵子良一状再说,否则这次兵变的责任就得大帅一个人来背负!”
王正见背着手原地走了几个来回,权衡了一番,抬头问道:“有用吗?现在是个城门都被瀚海军围住了,城内之人只怕出不去啊!”
徐屿皱起了眉头,“这倒是有些麻烦,看来奏疏不能走官方渠道送出城,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了!”
“徐先生还有其他渠道吗?”
徐屿道:“大帅可能有所不知,城内商人们肯定有秘密渠道可以出城去,如果想要不被发现只能通过商人们的手送去京城,不知大帅在京城是否有至交好友?”
王正见点点头,“老夫在京城倒是有一点关系,如果奏疏能送到京城,那么送到皇帝的御案上便没什么问题了!这样吧,就劳烦徐先生提老夫写一份奏疏,写好之后老夫再看一下,抄录一遍,署名之后就由徐先生想办法送出城去,赵子良在这里干的事情,京城不能被蒙在鼓里,必须要让皇帝知道这赵某人的胆大妄为!”
徐屿拱手道:“学生这就去写!”
徐屿乃是很有才学的读书人,只过运气实在不好,几次科考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考上,无奈之下才经人介绍之后来到王正见身边做个幕僚混口饭吃。
奏疏很快写好了,王正见接过去看了一遍,感觉写得很好,事情阐述得很清楚,不啰嗦,而且文采也好,他很满意,拿到案几旁自己抄录了一份,签上自己的名字,由盖了印信,才合上交给徐屿。
西林守捉,鹰啸声在赵子良栖身的院子上响起,赵子良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院子中间,飞鹰很快落在他是手臂上,他动作娴熟地取出情报看了一遍,然后对门外喊道:“来人!”
院子门被推开,几个亲兵扈从按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传话下去,明日启程回庭州!”
“诺!”
第二天一早,勃勒罕等西林守捉的主要官员们都来送行,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对庭州所发生的事情自然是都清楚的。
勃勒罕挥了挥手,几个兵士提着几个褡裢放在马背上,对赵子良说道:“将军,这几天的干粮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褡裢里!预祝将军这次斗败王正见”。
赵子良笑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王正见就算不想妥协也不得不妥协,他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想看着庭州城内生灵涂炭!这里的事情你们都用点心,这是咱们的老窝,不能出半点意外,明白吗?”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