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又大吃一顿

长安城外,古道离离。

因为官道上来往车马人流频繁, 地上的雪早就被踩的化为乌有, 只有路边上还雪白皑皑。

暖阳把雪晒得花了些,北风又将微化掉的雪吹成了冰, 日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冷光,有些刺人的眼。

阿弦眯起眼睛, 望向远处。

雪后天晴,远处的山峦层叠显得格外清晰, 山的脉络像是人的骨骼血脉,历历可数。

阿弦若有所思问道:“殿下,那是什么山?”

旁边的沛王李贤却并未回答。

阿弦回头, 却见李贤正望着自己:“殿下?”她疑惑地又叫了声。

李贤如梦初醒, 目光才从阿弦脸上移开:“啊……你说什么?”

阿弦道:“我问殿下前方是什么山。”

李贤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看:“哦, 那是终南山。”

阿弦喃喃道:“原来真的是终南山,我还以为是华山呢。”

李贤一笑:“华山在长安城东边, 比终南山陡峭很多,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阿弦道:“听说武德的时候,高宗……陛下在终南山修建了宗圣宫, 且又有很多高人在那里隐居过,所以有些好奇。”

李贤道:“这倒是,当初高宗太祖太原起事的时候,终南山的岐晖道真人多有相助,所以高宗太祖甚是推崇。之前圣祖老子, 尹喜真人,姜子牙,赵公明,还有有名的商山四皓,以及汉张良等都在终南山隐居过,说这些你大概不太知道,但有个人你一定熟悉。”

阿弦听得怔怔的:“是谁?”

李贤道:“就是老神仙孙思邈,传说他也隐居在终南山。”

阿弦展颜一笑:“原来是孙老神仙,我当然知道。”

瞬间便想起了卢照邻卢烟年……多日不得他们的消息,也不知情形如何,但当初看见卢烟年下车同卢照邻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就仿佛是最好的开始跟结局了。

世间本来就多坎坷,两个人能真心安稳地长相厮守,何其艰难又何等珍贵。

阿弦叹息。

李贤怔怔然看她露出笑容,在这般蓝天白云之下,清雪层峦之上,双目如最透彻的晶石般熠熠生辉,那笑里却依稀透出几分怅惘,恍迷了他的眼。

阿弦喃喃又道:“老子,真人,姜子牙……原来有这么多人隐居过,殿下你知道的真多啊。”

“啊……”李贤勉强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阿弦环顾四周,打量着雪后原野,心头阴霾渐渐散开:“我一时冲动,怎么殿下也跟着我出城了?”

李贤道:“你发怒走开,叫人怎么放心?”

阿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难道殿下怕我会打了第二个李洋?”

李贤一怔,旋即失笑。

当初两人初次相遇,便是在明德门前因一场殴斗,如今李洋、李义府等已似故纸堆里的人物了,而他们两人也不似之前才相识的情形。

两个相视一笑,李贤道:“你若是消了气,咱们回去好么?城外风大,留神吹了风又害病。”

阿弦听出他的关切之意,道:“多谢殿下相陪,咱们回去吧。”

李贤见她答应,心头一宽。

往回走的时候,李贤问道:“先前你跟陈郎官说,你跟索元礼不共戴天,怎么竟至于此?”

阿弦黯然道:“我憎恶此人,他……他害了……我很看重的人。”

李贤因知道索元礼先前听命于武三思,而张柬之弹劾武三思的罪名里就有谋害周国公贺兰敏之一条,当即道:“你说的是先前周国公、我敏之表哥么?”

阿弦揉了揉额头,索元礼害过的除了敏之,恐怕还有一个崔晔,但当然不便跟李贤提起:“是。”

李贤道:“你认定了是他?若这你如此,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阿弦皱眉:“并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是太过恶了。”

李贤似懂非懂:“过于恶?”

阿弦很难跟李贤说明心里的感觉,当面对索元礼的时候,让阿弦想起了一个很不愿想起的人。

那个人,就是当初在沧城宋关村的那个少年蒲俊。

***

想起蒲俊,更触动往日心事,阿弦垂头默然。

李贤频频打量她,正欲开解,忽然耳畔听到哀乐之声。

阿弦却也听见了,两人回头看时,却见大路上来了一队举丧队伍,白幡高举,看样子像是从城外祭祀而回了。

两人忙让在一边,让这送葬的队伍先过。

阿弦在马上扫了一眼,却见这队伍之中竟并没有亡魂跟随,本来按照她的经验来说,新丧的鬼魂或者一些孤魂野鬼,最是喜欢这种丧葬行当,有的会夹杂其中趁机抢些纸钱香烛之类。

阿弦正打量,便听队伍中两人互相说道:“今日真是好险,幸亏遇见了高明之人,不然可就铸成大错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么?等回去了后,定要准备厚礼亲自去明府相谢,多亏了明大人,帮了大忙了。”

阿弦听的分明,跟李贤对视一眼,阿弦下马拦着那人道:“这位大叔,你们方才说的明大人,可是明崇俨明先生么?”

那两人一听,点头道:“可不正是这位明大人么?”

阿弦道:“不知是有什么事?”

李贤见她下马,自也跟着走了过来,这两人见他们二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知道定是王孙公子一流,且方才所遇之事有甚是惊奇,竟叫人不吐不快。

原来这一队送葬的队伍,是因为家中老夫人身故,故而送往城郊,取先前下葬的老爷之遗骨同妇人合葬。

本已事毕,谁知正遇到明崇俨打这儿经过,因拦住这些人,问道:“你们合葬的两人,可并没有差错么?”

这些人面面相觑,只当他是说笑,不以为然。

“我乃正谏大夫明崇俨,此话并无哄骗,”明崇俨道:“我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五十开外,身后却跟着一名年青少壮之鬼,破衣烂衫,甚是寒酸,贵妇人哭着喝骂不休,诉说你们合葬有误。”

众人听他将丧妇的情形所说无误,又自保家门,才惊心起来,忙去告知主人家。

这家主人听了,大为惊骇,仔细一想,却又痛哭不已。

原来这家主人自幼丧父,时间隔了太久,先前起坟之时,竟弄错了其父埋骨之所,把不知是什么人的遗骨掘了出来。

故而如今跟其母合葬的,不知是何许人了。

此刻听了明崇俨所说,才自知有错,一时涕泪交流。明崇俨又指点他们重新找到其父所在,重新安葬妥当。

两人说罢,才自随着队伍去了。

阿弦心道:“怪不得这队伍里没有亡魂,原来是遇见过明先生,这人果然极有能耐。”

李贤却道:“你觉着他们所说是不是真?”

阿弦道:“难道有假?”

李贤一哂道:“一切都只是他一面之词罢了,毕竟没有人佐证,假如他早知道这家新丧的是个老妇人,又凭空编造出这些话来,反正死无对证……”

阿弦摇头道:“上次阿叔就是请了他去府里,这位先生的确是有些能为,只怕不是作假的。”

李贤笑了笑:“连你也说他能耐,那必然是真有不凡。”并不跟她辩论。

***

两人说话间,便慢慢地进了城门,李贤道:“咱们本是去赴宴的,饭还没怎么吃就跑了出来,你饿不饿?”

阿弦笑道:“是有些饿了,也连累了殿下,倒是过意不去。”

李贤道:“不妨事,现在也不晚,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又去哪里?”

“我在永兴坊有一所宅子,你虽来了长安这许久,还没去过呢,不如今日请你过去瞧瞧?”

阿弦正思忖要不要请李贤去怀贞坊,没想到他主动邀约,阿弦笑道:“不好劳烦吧?”

李贤道:“只怕你不去劳烦。”

阿弦道:“这里距离怀贞坊近些,我还想着请殿下去我家里,不过我家里的饭食自然有些粗简,怕殿下吃不惯是真。”

“哪里的话?”李贤一笑,望着阿弦道:“不如就这样,今日去我府里,他日,我再去你家里,你说如何?”

阿弦笑道:“使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沿着朱雀大街往北,只要绕过朱雀门,穿过崇仁坊便是永兴坊。

不多时到了地头,阿弦抬头看着面前朱红大门,笑道:“殿下的居所果然非同一般,好气派。”

门上下人迎了过来,将马儿牵了去。

李贤陪着阿弦入内,这原来是三进的宅邸,还未进二门,管事便迎了上来,李贤吩咐备一桌酒席,低低又叮嘱了一句。

管事揣着手,笑对李贤道:“今日天冷,不如在西池上的暖阁里摆席。”

李贤点了点头,管事便自去了。

李贤领着阿弦,慢慢地穿过二门,又从花墙而过,前方的院中出现翡翠般的一池碧水,九曲桥架在上头,湖畔矗立一座不大不小的坡顶阁子,飞檐翘角,看着甚是古意雅致。

阿弦由衷感叹:“殿下这里真是不错。”

李贤道:“我久不在长安,一年到头也在这里住不上几日,更加无心打理,你不嫌破败就是了。”

阿弦嘿嘿笑道:“这里若是破败,我那里就是狗窝了。”

李贤让着她到了暖阁,却见阁子里已经摆了炭火,放了熏炉,布置了桌席,铺设了毯子,整理的很是妥当。

阿弦才进门就嗅到暖香扑鼻,又看亭子八角明阔,虽外头看着不大,在里头却极明亮,不由赞道:“好好,我喜欢这个地方。”

李贤带笑看着她:“若是喜欢,以后便常来最好。”

阿弦走到窗前,伸手将一扇窗户推开,却见眼前碧水荡漾,又有一树老梅横斜过来,指头还带着一簇雪,实在赏心悦目,阿弦顺势在窗前的美人靠上坐了,道:“那我就住在这里。”

李贤心头一跳,阿弦看着窗外景致,又叹道:“我家里有这个地方就更好了……”

按捺心跳,李贤道:“你就把这里当你自己的家就是了。”

阿弦闻言回头。

四目相对,阿弦眼神复杂地看着李贤:这虽不过是只在嘴上说说而已,但李贤的盛情,仍是叫她心里感慰。

“多谢殿下,”阿弦笑了笑,低低道:“若是真的就好了。”

话音未落,阿弦忙垂了眼皮,生恐自己不慎再流露出什么来,只又佯装看景物的,转头看向窗外。

阿弦声音虽低,李贤却听得分明,瞬间竟口涩起来。

阁子里瞬间沉默,阿弦心绪复杂地看外头景色,李贤却也心绪复杂地看着她,正在此时,外头道:“殿下,送了酒来了。”

***

不多时,酒席齐备,阿弦扫了扫,见满桌竟多是自己的口味,不由诧异:“殿下也爱吃这些?”

毕竟李贤是皇子,且又是崔晔的弟子,这种从小儿高贵养成之人,口味必然是清淡的,但现在在面前的,却赫然浓油赤酱多些。

蒜酱蒸豚,椒盐炙鸭,又一个小风炉,上头是新鲜的现烤小羊腿,还在滋滋作响,看的阿弦口水如涌。

李贤笑道:“是好的自然爱吃,若是合你的口味就再好不过了。”自己拿了小刀,切了块极嫩的羊肉下来,放在阿弦面前:“尝一尝可口么?”

阿弦早忍不住,也顾不得计较礼仪,双眼放光看着烤肉,含着口水道:“多谢殿下。”

李贤不由失笑。

李贤吃的却少,只略动了几筷,吃了一杯酒。

但对阿弦而言,美食当前,也没什么殿下臣下可言了,埋头大吃而已。

这桌上又蒜又椒,又辣又麻,吃的她停不了口,不多时脸上也已红通通地,额头上有丝丝地汗冒出。

酒足饭饱,竟困倦起来。

阿弦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肚子道:“殿下,我该告辞了。”

李贤道:“何必这样忙,歇会儿再去。”

“歇不得,不然就睡死了。”

李贤盯着她:“那就在这里睡就是了。”

“那可不成,多谢殿下好意,”阿弦摇头笑答,忍着倦意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姐姐要惦记了。”

她站起身往外,忽然有些头重脚轻,幸而李贤从旁及时扶着。

阿弦抬头:“今天大吃了殿下一顿,改天在我家里请。”

“好,”李贤的声音略有些哑:“一言为定。”

阿弦听出他的声音好似极温和,竟有些像是崔晔的口吻,果然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察觉李贤还握着自己的手臂,阿弦拍拍他的手:“殿下留步,放心,我不会跌倒的。”

李贤这才慢慢地撤手,阿弦打了个饱嗝,推门出外。

***

风一吹,整个人又清醒了许多,阿弦挥别李贤,骑马往回。

李贤因见她吃了酒,身边又没有人,便叫了两名侍者一路骑马护送她回去

穿过崇仁坊的时候,阿弦心念一动,想起袁恕己。

那夜一别后再不曾见到他,也不知怎么样,正盘算着去他府里瞧一瞧,身后跟随的侍者因见她止步,便道:“女官有何吩咐?”

阿弦道:“并没有,我只是在想袁少卿似住在这左近。”

一名侍者道:“女官所说不差,跟这里只隔着一条街,且听说昨日袁少卿的老家沧州来了人……”

阿弦吃惊:“是么?什么人?”

侍者道:“据说是少卿的家长。”

阿弦心中狐疑:难道是袁恕己的父母来到长安了?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有此可能,老人家放心不下袁恕己的终身大事,所以赶来亲看一眼?却不知袁恕己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形。

阿弦本想去瞅一眼,因为意外得知这消息,便打消了念头。

当即仍是往怀贞坊家里而去,两名侍者一直送她到了门口,才行礼返回。

阿弦双脚才刚落地,就见玄影迎了出来。

俯身摸摸它的脖颈,阿弦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里头是六七片鲜嫩蒸肉,正是先前在李贤的暖阁里打了包的。

阿弦夹出两片给玄影,笑嘻嘻道:“这个可好吃了,我吃了一半儿不舍的,特意留给你尝尝。”

玄影摇了摇尾,叼着肉跟她进门。

阿弦一路往内,才上二门台阶,就见前方堂中坐了个人。

那样端正的身姿,不苟言笑的侧面,除了崔晔,再无旁人。

阿弦差点一脚踏空,忙止步闪到门口:“阿叔怎么来了?”

瞬间有些心跳,她匆匆地将肉包起来塞进怀里,又打量了一下身上,见右手的袖子口还是挽起的,忙扯落下来。

觉着无碍了,阿弦定了定神,忽又举起手在嘴边呵了呵气,果不其然,好大一股酒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脸熟的小天使们~么么哒~(╯3╰)

大晚上看阿弦大嚼大吃,不由地饥肠辘辘Q-Q

第162章 贴身护卫第36章 长长久久第96章 不服输第323章 知己第122章 意义第92章 放过我第291章 越王第123章 失控第273章 如父如兄第314章 只属于殿下第303章 还她清白第151章 皇后钦点第190章 金贵第356章 谁更狠第221章 有女同车第25章 迷离夜第233章 西施之舌第217章第242章 因祸而得福第345章 报仇第153章 步步为营第231章 两位国公第165章 共处一室第29章 将要财第329章 略恐怖第41章 心跳加快第25章 迷离夜第272章 帝与后第81章 说的好第185章 韦之女第192章 配合第313章 狭路偏相逢第77章 捡骨令第291章 越王第294章 对母后第109章 那个孽障第307章 冰山融化第241章 除晦与诛邪第196章 蔓延第336章 佳偶生怨第330章 附身计第63章 杀之第188章 填满第342章 焰火第195章 心疼第289章 惩罚第155章 做的很好第204章 两无猜第49章 百味之冠第113章第355章 为你第259章 坦白与白第65章 天籁第103章 存神炼气第89章 绿孔雀第277章 帝后之争第318章 我会盯着他第240章 逢生跟玄影第284章 子绮第195章 心疼第262章 更上一层楼第278章 独一无二第137章 小时候第158章 行刺皇后第324章 阴阳第186章 再次同乘第256章 沛王错情第365章 完结中第153章 步步为营第152章 生死对峙第73章 夜之魇第95章 百兽王第142章 新人笑第69章 不系舟第323章 知己第65章 天籁第197章 知心第262章 更上一层楼第78章 雪中行第309章 不可貌相第297章 请同浴第290章 给我第177章 爱与不爱第214章 乔迁之喜第83章 殿上对第272章 帝与后第299章 无法抗拒第28章 锦衣玉食第258章 灵猴与宠奴第218章 如此渴望第346章 少卿第199章 好东西第93章 只去做第333章 金口玉言第334章 夤夜闯宫第144章 千万念第45章 还我命来第24章 护身符第328章 三角恋第71章 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