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肃然起敬,拱手道:“墨云姑娘,方才多有失敬,原来你是于大哥的弟子。”
墨云微微一笑,却谦卑的说道:“公子千万不要这样说,奴婢不过是府中的一个小丫头,当不起您这样说。”
两人说这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杨府大门之前,墨云带着李道玄走下这银色布匹大道,轻声道:“公子自此进去,直向北行,那边有府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可到明秀中堂了。您不比别人。奴婢还要回去迎接宾客,公子先请吧。”
墨云说着就要上去布匹。李道玄轻轻喊住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方才在路上,姑娘难道已经认出我来了?”
墨云摇头一笑:“药师公子,我可没见过您,府中此次夜宴贵宾的三百幅画像里也没有您的像,但奴婢见公子在道上骑着马儿,心中觉得奇怪,便上前问了一句,谁想到竟然就遇到您了呢。”
李道玄却是微微一愣:“这,这与骑马有何关系?”
墨云已是走上了布匹天道,回眸一笑道:“公子不知,杨府夜宴不骑马,只坐车,这是多年的规矩。”
墨云说着低头再笑道:“只因咱们府中每次宴会来宾太多,其实酒席是不够的,也服饰不过来。后来咱们府中的红姑娘便想出这个法子来,宣明杨府宴会,只许乘车不许骑马。便有那些不重要的宾客每次都被大道马车堵住,等他们赶进来时,咱们宴会已是散了!”
李道玄听到她的解释不禁哑然失笑,摇头道:“你们府中这个红姑娘可真够聪明的。这法子可真绝了。既不损杨府好客之道,也省了很多事情。”
墨云很是骄傲的说道:“咱们府中的红拂姐姐,那可是洛阳第一聪明的人儿。”
李道玄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便与墨云道别,走入了这杨府之中。
墨云说的不错,进了杨府的大门,里面却是宽敞许多,等李道玄找到了府车,掏出李泰为他准备的名刺,那管车之人便将他送入了一辆四轮府车之中。
李道玄曾在洛府之中坐过这种依靠索道滑行的府车,却见这洛阳杨府的车儿更是宽敞,而且索道四通八达,星罗棋布一般,气势更是惊人!
他在府车之中细细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看了看李药师的资料,然后专注精神,想着今夜的计划。
等他到了那明秀中堂——这便是杨府后院之前的一个大厅,按照天曜星图的方位布置。这是一个罕见的圆形厅堂,与中原其他建筑不同。沿着整个厅堂,内有二十八块不同颜色的软榻木几,一看便是按照二十八星宿位置分布。
李道玄默默看了一眼,简直有些看不到边的感觉,只觉这厅堂直可以容千余人就宴不成问题。
他正看着,身边一个年轻的管家迎了上来,低声道:“药师公子,您请随我来,这里是普通宾客席位,您为位子在后堂的楚公馆里。”
李道玄也不明白这里面的规矩,只跟着他向前走,心中郁闷的却是自己原本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这杨府太大,而且太有秩序了,一直到了现在他竟然还没遇到一个杨府的主人,都是奴仆管事在工作。
李道玄心中暗自赞叹这杨府的奴仆杂役,只觉这些人若是出去,便是那寻常的小官宦似乎都有所不及。
等李道玄来到那楚公馆里时,周边便安静下来。
那引路的管事便让李道玄先进去,躬身道:“到了此处便是贵客之所,小的身份是不得入内的,公子请。”
李道玄看着这间楚公馆,这里位置幽静,竹木森然,与前堂的热闹自是不同。他正看着,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声音之大甚为惊人,那声音传自刚才经过的明秀中堂。
李道玄正在发愣间,那个奴仆躬身道:“公子不必惊疑,那是司徒大人到了明秀堂中了。”
李道玄有些疑惑,杨素既然已到了明秀中堂之中,那此处这楚公馆却是何人主持呢!
他心怀疑惑,便大踏步走了进去。
楚公馆之内就像一个缩小了的明秀中堂,只是那摆设布置却是更为粗陋!此时整个公馆已坐了七八人的样子,见到李道玄进来都是转目而视。
李道玄双眸却也不让,与这些眼神一擦而过,立刻看明白了,八人之中竟有五个修士。
他见诸人都只看了自己一眼,转头不再说话,只有一个满脸胡须的虬髯大汉拱手道:“这位公子看起来很是面生,可是第一次来赴宴的么。”
李道玄微笑起来,也是拱手道:“在下云州李药师,此番却是为寻人而来,只因在下心仪一女子此刻就在杨府之中,所以不辞辛苦前来探视!”
他这句话一说,那座中除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其余人都是大感兴趣的转过头来,人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李道玄先声夺人之下,那虬髯大汉柔声一笑:“你心仪的女子既然到了这杨府,恐怕就不妙了。要知道被杨素那个老色鬼看上眼的女子,怕是难保贞洁呢!”
李道玄眼皮一跳,差点惊呼出声,这个虬髯大汉语出惊人,竟然在杨府之中当着别人的面说得这么难听。
但在座的七人却都是面不改色,竟然还有几个跟着点点头,大有说的很有理的意思。李道玄正在诧异时,那虬髯大汉温声道:“药师小兄弟,你到我这里坐吧。他们几个人。”虬髯大汉说着一指身边几人:“他们几个都是大爷,但比起我来,都是小虾米,坐某身边绝不吃亏的。”
李道玄莞尔一笑,觉得这个虬髯大汉很是有意思,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轻声道:“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那虬髯大汉说话豪爽,有些放荡不羁的意思,但语气偏偏温和平稳,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此时他听到李道玄的询问,便笑道:“药师兄弟你可以称我一声张三郎。听兄弟的名字,似乎很是耳熟,前年有一个在云州贩马之人好像曾说过,那西边戍军的铁马营校尉便是你吧!”
李道玄点头称是,但心中更是震撼,此人当真是消息灵通。
虬髯大汉张三郎笑着还要说话,忽然就皱起了鼻子:“不对,有狐狸的味道儿,那老色鬼要出来了。”
只听脚步声响,一个黑发老者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此人身高八尺,样貌雄伟,黑发之下却是一张苍老的脸,看起来却不知是什么年龄,只腰上一柄九尺长剑很是耀眼!
那老者大步走来,首先就看到了虬髯大汉,口中大笑道:“张三小子,你又在编排老头子什么坏话,我刚才在试这柄始皇佩剑,听说你精通这古玩宝物,可帮某看一看。”
李道玄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这位杨素大人刚才还在明秀中堂,如今就来到这楚公馆里了,好快的速度!
虬髯大汉张三瞥了一眼杨素的长剑,皱眉道:“始皇帝的佩剑,为何如此难看!”
那杨素不满道:“没读过书么,荆轲刺秦王,始皇帝佩长剑绕柱而转,一时拔不出剑来。说的就是这长剑,我看模样像,始皇帝那般雄伟的男子,也只有这九尺长剑才当得上长。”
张三虬髯抖动,忽然俯身在桌子上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拍着桌子。
座上其余贵宾都是皱眉看着他,只有杨素不怒反笑,也跟着大笑起来,两人怪异的一起笑了很久,那虬髯大汉张三止住了笑声。
司徒公杨素也是止住了笑,喘息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满脸胡子的臭小子赶出去,不对,让红拂出来赶他,别人还赶不走呢!”
虬髯大汉张三摆手道:“老头子别,别急,这剑是东郭先生这胖子卖给你的把!”
那座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矮小胖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张先生看得不错,正是在下送给司徒国公的。”
张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假的!老头子你上了这个胖子的当了,这绝不是始皇帝佩剑!”
东郭先生那个胖子脸色一变,伸手指着张三怒道:“口出污蔑之词,说的却是无聊之话,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那可真是神了!”
张三郎淡淡看着对方的手指,淡淡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因为你这胖子骗到了老头子的头上,那是不要命了。我又何必与你一般见识。”
那东郭先生气得全身发抖,但似乎很是畏惧张三郎。李道玄在一旁看得好笑,不禁暗暗摇头起来。
那东郭先生胖子不敢对张三说狠话,但见这所谓的云州小校尉“李药师”竟然也敢如此轻视自己,当即大怒道:“李药师是吧,我看李公子似乎也懂古玩宝物,难道你也觉得这剑是假的不成!”
李道玄低头一笑,抬头便冷下了脸,沉声说道:“假的!”
东郭先生一口气还未出来,那杨素已是大声道:“好了,咱们同去明秀堂,且让大家做个见证,看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