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伤脑筋的问题
李钰跟着一行人来到一处院子里,卢继善指着里头的屋子介绍;
“贤弟请看,这是甲字一号库房,像这种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一个代号,以天干为号做区别。
这个院子是甲字号院子,里头这九间库房只动用了三间,这次拉来的几万斗美酒佳酿,天干起名的十个院子,每个院子都分了一些,不过都是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库房而已。
像这种库房还有地支命名的十二座院落空着,随时都可用来储存五粮液和仙人醉,是以,贤弟不必担心咱们仓部司的库房不够用,尽管往这里拉就是了。”
卢继善一句玩笑话把李钰和随身跟着的十几个官员,都弄得哈哈大笑起来,李钰笑着说道;
“兄长原来也有风趣的一面,我原本以为兄长来坐镇仓部司,肯定是不苟言笑,铁面无情呢,没想到兄长却如此开朗,怪叫人惊诧不已。”
旁边的郑员外陪着笑脸说道;
“县伯有所不知,我家郎中平时的时候,可是十分活跃的,也很健谈,不论大小官员,我家郎中都能说道一块儿去,没有一点官架子。
不过,我家郎中做事的时候,可也是非常谨慎加仔细的,就说这十个院子的美酒吧,
每日都要带着我们数上三遍,把数目对的一丝不差才肯罢休,剩下的时候,也和大家商量过,将来各大世家豪门,开始售卖拉酒的场景,应该如何分配,谁负责哪里,谁要干些什么,等等。
所以县伯随时要开始售卖,我们仓部司都能及时反应,各执一差,不会有所耽误的。”
卢继善等官吏打开一座库房的大门,扭头对着李钰喊到;
“贤弟请进屋里说话。”
“哦,好好好!兄长先请。”
进了屋里,李钰的眼睛立马一亮,这和蓝田的库房大不一样,整个房间里,尘土不然,干干净净。
四周靠着墙壁的地方,全是粗壮的木头架子,三指厚的木板铺垫在上头,屋里中间的地上,横平竖直放满了三十斤装的酒坛子。
坛子口的封土,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破损,每两行中间都有一个勉强能通过一人的通道,整座屋里阴凉无比,又干燥通风,实在是做酒库的上等之地。
李钰忍不住夸赞起来;
“难怪陛下亲自点将,把仓部司的重任托付给兄长的手里,依照小弟看来,兄长做事心细如发,又规矩严谨,挑选的这库房也是冷暖适宜,叫人不得不佩服,何况这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想来兄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卢继善听到这李大郎的夸奖,心里也是美美哒,不过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贤弟抬爱了,这库房可不是愚兄的功劳,库房乃是仓部司本来就有的,只不过愚兄来了之后,仔细询问一些酿酒的匠人。
得了一些常识,然后在仓部司里挑选出合适的院子二十二座,以天干地支命名,用来储存贤弟酿造的美酒。
至于打扫的如此干净,这是仓部司上下一心,干出来的活计,即便有些许的苦功,也是大家的,而不是我一个人的。”
李钰还没说话,旁边的一群官员就开始赞美起卢继善,说什么若不是郎中静心挑选,哪能有如此合适的库房空出来等等。
李钰等着一群官员马屁结束,这才伸着大拇指;
“不骄不馁,不贪功,不做作,踏实干活,兄长的行事劲头,值得效仿也。”
“哪里,哪里,贤弟莫要再夸了,一会儿我的尾巴该翘起来,到天上去了。”
李钰也是非常幽默的人,今日得见如此风趣的人,李钰也是有些小开心的,众人又来回客套几句,那刘员外指着靠在墙边的一圈木架说道;
“县伯请看,我家郎中已经把这五粮液和仙人醉分开存放,靠在墙边的全是仙人醉,
这地上的都是五粮液,三十斤的坛子在最里头,中间是十斤的,前头这是三斤装的,和五斤装的,想要拉出多少,顷刻之间就能凑够了数目。”
卢继善忽然插了一句;
“贤弟方才咱们着急过来查看库房却忘记了一事也。”
“兄长还有何事,方才不是基本都说清楚了吗。那五粮液六千钱一斗,这仙人醉三十贯一斗,距离长安城两百里上的卖家,每斗减去七十钱,都说完了呀?”
“贤弟忘了,这仙人醉只定了三十贯一斗,那是往天下售卖的价格,可还没有确定给那些富户们,定价几许呢?”
李钰不是忘记了,是有意不说罢啦,这会听到提起,赶紧装作刚想起来的模样,拿手一拍额头;
“哎呀可不是嘛,只顾想着昼食,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不过,此事不好定价呀兄长?
该多少银钱出给他们,才能合适呢,又不叫他们赚的太多,又能叫大户们心满意足,这可是个伤脑筋的事情!”
卢继善张了张嘴,又强自忍耐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身边跟过来的十几个官员,那刘员外点点头领会了意思,还是第一个说话;
“启禀县伯,郎中,这个确实要仔细斟酌的,前头的五粮液,那个不用说要大卖的,也是个长久的,一斗叫人赚七百,下官敢保证,不会有人埋怨。
可是这仙人醉,说好听的能另外多赚几个,说难听些就是个搭头,除了长安城,洛阳城有大量的福贵人家之外,
天下其他的地方,可没有太多的大户,富户聚集,这种动不动几十贯一斗的美酒,能吃得起的门户,比起五粮液的客人,那是少之又少,若是一斗叫售卖的商贾,只赚七八百钱恐怕不好服众啊……”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刘员外也不用把话说的太透,只说了个大概就住嘴收声。
路上又跟过来的十几个官员,都是这六个人的贴己属下,各自的上司都轻易不说话,自己哪好像鸡头一样往前上,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胡乱说话。
卢继善的六个手下也是沉思良久,都在思考对策,他们也不傻,这种关键的地方,说的少了将来传出去,那些世家门阀,豪门大户还不埋怨自己?
可是说的多了,能否符合当前的局势也要综合考量的,毕竟这一头也不好乱来,这头站着的可是九五之尊,事关朝廷的利益在里头!
如今刘员外开了个头,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就剩他们五个人没说话了。
这剩下的五人,也是小心翼翼的思考问题,各自在心里仔细琢磨着,把想说的话在心里仔细的过了好几遍,
想要看看还有什么不周详的地方,众人都觉得想好了再说,还是比较稳妥的,祸从口出可不是玩笑,最好是说个含含糊糊,又不得罪任何一方,才是最折中的……
那郑员外想好了说辞,缓缓开口发表意见;
“启禀县伯,郎中,下官的想法和刘员外不谋而合,毕竟能吃得起几十贯一斗的人家不多,卖一斗是一斗,参与售卖的豪门大户,肯定也是指望这个仙人醉多赚一些的。
别说是一斗的利头七八百钱,就是一斗叫人家赚一贯两贯,恐怕都不是大数,下官想着怎么着也得弄个差不多才能糊弄过去的。”
其他几个没说话的,也同时开口赞同;
“是啊是啊,郑员外说的也有道理,一斗仙人醉售卖出去,要三十贯银钱,若是只分给大户们一两贯的,确实不多,毕竟这仙人醉的售卖数目,铁定是比不过五粮液的。”
“可不是嘛,一贯两贯的,那不是办事的态度,可不能如此定价!”
“是啊,一两贯对于别的地方已经很不少了,可是这仙人醉也不是每天都有买主的,若是一个月就卖那三两次……只赚这么点,人家肯定是要埋怨朝廷定价太狠……”
最后一个没说话的王主薄,沉思了良久这才开口;
“启禀县伯,郎君,下官不会拐弯抹角,性子直,就直说了,若是有不妥之处,请县伯与郎中纠正,诸位同僚也多参详参详。”
李钰点点头微笑着回应;
“主薄但说不妨,这里也无有外人,都是为朝廷办差,又没有私心在里头,说的好与歹,都不会有人埋怨的。”
卢继善也看着王主薄,鼓励了起来;
“王主薄你且不要太多顾虑之处,咱们仓部司里,主薄一十三人,以你为首,平日里你也是个谨慎的,今日之事你放心说话便是,就是说的不对,县伯也不会埋怨,本官更不是糊涂虫,且放宽心。”
旁边几个同僚也跟着安慰王主薄,都希望他直接把定价说个七七八八,自己也不用接着为难了。
那王主薄拱了拱手;
“多谢县伯体谅,郎中宽慰,下官就直言不讳了,下官以为,这仙人醉每一斗的利头,应该在五贯上下最合适,且只能上不能下。
若是给那些豪门定下五贯之数,那么陛下这里也好交代,朝廷至少也能分走这个数目。
那几十家大将军和十几个文官的份子,至少也能分得这些,剩下的,就做个酿酒的本钱,也足够使用了。
是以下官觉得,咱们可以把这三十贯酒资,来分成四份,给朝廷呈上一份,那几十家凑份子的文武重臣得走一份,
售卖美酒的商贾们一份,最后是酿造美酒的本钱一份,如此分配一下,得出的具体数目,也好均匀一些。
就是数目不合心里想的,左右调整起来也不会增加难度,下官这里不知深浅,尽是在胡言乱语,还请县伯不要与我计较,郎中,您看这样分配如何?”
李钰听得大点其头,觉得这个带头的主薄,是个踏实能干的,比较务实,这人恐怕将来也是个有前途的人物了。
旁边站着的其他官员也是赞同的不行,卢继善很是满意,自从自己来到仓部司主事,这王主薄就没叫自己失望过。
此人确实能干,从来不会避重就轻,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这回又不叫人失望,说出来的数目,也和卢继善心里的想法基本吻合,卢继善温和的开口夸赞;
“主薄说的都是在靠谱的地方游走,本官心里想的也是这个数目,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尽可仔细说来,大家一同参详。”
在场的基本都是老油条,既然有人出来打了头阵,哪个会傻乎乎的再去胡乱说话,万一说的不合局势,可是大大的不美了。
“下官无有其他意见,赞同王主薄的提议。”
“下官附议。”
“启禀郎中下官极力赞同。”
“下官也附议。”
看着统一了意见,卢继善扭头看着李钰说道;
“贤弟,大家的意思基本就是这样了,贤弟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李钰一脸严肃的开口;
“有,很是有些不妥之处。”
卢继善听得一愣,不动声色的追问了一句;
“噢?有何不妥的地方,贤弟尽管说来,咱们重新再仔细商讨一番,一定要把这所有的差事弄个尽善尽美,不能辜负了陛下的托付,也不能叫商贾富户们失望。”
“那小弟也不讲究了,直接说吧,大户们为何愿意跟着朝廷走?
这其中不外乎就是赚钱,某利是也,拿出大量的银钱绢帛,来做一个从来没有出现的买卖之物,若是赚的太少,以后有了新的买卖,谁还继续跟着上当?
如果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归,处事公道,朝廷再有下次,必定一呼百应,陛下的威望也能不断提高。
所以,这第一次的买卖,一定要叫所有参与进来的商户,心里满意,能叫人满意的,无非就是多赚些利头了。
小弟觉得,五贯一斗的利头,虽然已经不少了,但是要想收买人心,还是有些不足的地方,应该再提高一些,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个样子出来,叫他们心里欢欢喜喜,毕竟天长日久,为人处事还是厚道一些方能长远,这次的买卖,咱们大可以定到三贯,四贯,就是商贾们觉得太低也无可奈何的,只是如此这般行事,可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了,下次指望大家继续跟随,恐怕难如登天了。
是以这次就要做个四方高兴,八面开心,皆大欢喜,依照小弟看前边既然有了,七百的利头数目,后面又有每两百里减少酒钱七十,不如这次再来个七数。
直接把那些参与进来的高门大户,售卖仙人醉的利头,定在七贯一斗,一次性到位,省的来回不定,还要多费口舌。
这仙人醉的利头多让出去一些,目前来看,是赚的少了一点,可是长久的看下去,只好不坏,就是在陛下当面,这些话也是堂堂正正,经得起考量的。
酿酒的本钱上,诸位兄长也都心中有数,小弟也是个痛快人,我也隐瞒谁去,贵在秘法上,而不是贵在本钱上头。
如果对人说谷子一斤要三百五百钱,一个酿酒的苦力每天工钱一百,那是瞎扯淡,纯属胡说八道。
如此这般,留下三贯做本已经是足够了,剩下的那些都按照七数划分,朝廷这里是一方面,那些文武重臣参与的份子是一方面,
售卖仙人醉的商贾又是一方,如此以来,三七二十一贯,再加三贯本钱,合在一起也就是二十四贯,也还有六贯的剩余。
而朝廷这边也跑不出圈子,那些文武重臣的份子钱,也是有不错得数目等待分配,岂不是皆大欢喜?
至于两百里外的大户,可参考之前的五粮液,超过了就适当的减少一些。
总归是就一条,尽量叫那些参与进来的世家望族,与豪门大户,心里暖暖的便是功成,若是叫人家觉得咱们处事唯利是图,又尖酸刻薄,那可不是长久之计。
反正小弟是这样想的,至于成不成的,还要诸位兄长,仔细商讨一番,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