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的追击不得不停滞了下来。
北衙禁军驻扎在火州,在祁连山北麓碛口城以南,是一片难得的沙漠绿洲,为了将五万大军掩藏在这里,唐军着实废了一番脑筋,可此时,本应该迅速北上切断胡虏大军归路的北衙禁军却出现在了几百里外的安眠绿洲,不得不令人惊疑前方出了什么事。
高侃的先锋出云兵回合了北衙禁军,就停滞在了安眠绿洲,高侃急急匆匆的带队奔入北衙禁军营地,一路上却看到大军身上并无战斗过得创伤痕迹,可是兵士们却一个个惊慌失措,仿佛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北衙禁军素来以大唐第一军装备,不少军士跑的连军旗都丢了。
看着这样一副情景,高侃禁不住暗暗皱眉,也不知道北衙禁军究竟碰上什么了。
就算如此逃窜,装逼用的观军容使大帐居然没丢,此时也顾不得李太监的威风,高侃径直的闯了进去,屋子里,一股骚味伴随着酒味却是扑面而来,一个穿着朱红色大袍子,戴着厚毡帽的宦官堆绥着缩在个角落里。
本来就白的脸此时白的更是如同一张纸一般,被阳光刺的眼睛闪了闪,李辅国旋即却如同见到亲爹一样,趴着过去就扯住了高侃的衣袍,急切的叫道:“高将军!快帮杂家挡住背后那群鬼人,杂家回朝之后,定有重谢!保你封侯拜将!”
宦官阉割一般都伤到了尿道,这会遇到大事,李辅国身上那股酸腐就更加呛人,熏得高侃直皱眉头,很是有些厌恶的退后了一步,高侃声音阴沉的询问道:“李公公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壮武大将军李珪在何处?”
“他们,他们马上要追过来了,快走!”
李辅国真跟神经病一般,连理会都没理会高侃的问题,仅仅是一个劲儿的要逃走,弄得高侃实在是不耐烦,禁不住恼火的大声喝道。
“李公公,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一支胡虏,况且李公公身为陛下亲选观军容使,深得陛下信任,如此弃军而逃,不怕有负圣恩吗?”
高侃声如洪钟,震得这大帐篷都是嗡嗡作响,也震得李辅国半天才回过神来。
“没有追兵了?”
高侃肯定的点了点头,旋即李辅国却神气了起来,从地上爬起,好好整理了下衣袍,然后趾高气昂用眼睛瞟着高侃,颐指气使的出声询问道:“陛下到何处了?”
这阉狗,刚刚还装孙子,这会儿又装得像个人似的了。心里不屑的骂道,不过高侃还是抱拳回答着:“陛下御驾就在末将身后五十里。”
“陛下就在附近?”李辅国又是一下子慌了神,热锅上的蚂蚁那般连着转了好几圈,这才又是一副阴沉模样,阴阳怪气的对高侃喝道:“高将军,杂家身负重大军情,要马上汇报给陛下,杂家命汝暂带北衙禁军,等候杂家归来,不得有误!否则杂家要你的脑袋!”
说完,李辅国从案上揣起禁军虎符,竟然是匆匆就要出门而去,弄得一头雾水的高侃焦虑的在后头猛地扯住了李辅国衣袖,急切的问道:“李公公,究竟出了什么事?碛口城的战事如何?长孙司空的大军何在?堵住胡虏大军没有?”
这话问的李辅国明显心虚了下,可旋即李辅国又是猛地一扯袖子,脸上的肉耷拉着如同癞皮狗一般,恶狠狠地狂吠着:“高将军,汝何人?杂家用得着向你汇报?”
“记住你的身份,不过皇上的狗而已,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李辅国一甩袖子,白了高侃一眼,神气的翘着兰花指出了帐篷,门口又是传来他一阵吆喝声,片刻之后一百多个禁军精骑护着这个权阉一路就向东狂奔而去。
“误国权阉!”气的咬牙切齿,高侃狠狠一拳头砸在了李辅国办公的案几上,咣的一声,实木案几竟然都被他砸塌了一个腿。
…………
唐军像一个巨人那样大步向前,一路向西反扑着,高侃和王孝杰两路先锋是巨人坚硬的拳头,一南一北不断将挡路的蛮夷砸成肉泥,而十五万关中子弟组成的中军则是巨人强壮的身躯,紧随着两路先锋。
这些天李治也是吃住了以前从未吃过的苦头,骑马磨得两条大腿全都破了,不过为了自己的江山,李治竟然全都咬牙挺了下来,每日大军行进多少,他就跟着走多远。
好不容易,前锋遭遇丁零人,中军也是停下来等候战果,依照需要增援或者坚守,李治也是好不容易歇口气,帐篷内,徐婕妤正心疼的帮他包扎着大腿,冷不防外面帐篷帘子就被掀开,一个红彤彤的人影带着一股怪味铺了进来,趴在了地上,猛地抱住了李治大腿。
“陛下,老奴差不点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被吓了一大跳,李治定了定神才看清是李辅国,刚要没好气的让他平身,可一瞬间李治猛地想到了他应该处的位置,忍不住焦虑的猛地拎起的他的衣领,恼火的喝问起来:“狗奴子!朕的北衙禁军呢?朕不是命令你留守火州,北上支援长孙司空吗?你怎么回来了?李珪呢?”
“回陛下,李珪将军战死了!老奴与北衙禁军在碛口附近的一线谷遇到了埋伏!老奴也差点死在那儿了!”
三天前,长孙无忌还埋伏在山中没动时候,根本没有多大定力的李辅国就催促着李珪提前北上。
北衙禁军是整个大唐装备最精良的部队,五万多人也是选取勋贵子弟以及关中河洛十八到三十岁壮年组成的强悍力量,李辅国的势力也主要在北衙禁军中,对这支军队李辅国倒是很有信心,每每大唐几万人就能打的十几万胡骑落荒而逃,故而他没太把西方迁徙来的胡人当回事
。
李辅国算盘打的挺好,提前一天抢占了碛口城,堵死四十万蛮军的主要功劳就是他的了,回了朝,凭着实打实的功劳,他也能彻底压的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门阀势力再也抬不起头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一线谷,李辅国的禁军正好遇到了一队从碛口峡谷赶出来的维京人大军。
后世的北欧四国才不过几百万人口,此时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更是地广人稀,也不过几十万人口,尽管在李捷的重金贿赂还有许诺劫掠东方的繁华下,绝大部分能战的维京海盗男丁都出来了,最多也不过五六万人,加上沿途逃掉的,病死的,如今到西域的也不过三万多,不到四万。
眼看着几千人的维京大队,李辅国根本没放在眼里,直接下令北衙虎军进攻,李珪能当上北衙禁军的大将,自然也是李辅国一党,为了在这个权阉面前有所表现,李珪亲自带着亲兵出战。
不过维京人能以区区几十万人口袭扰整个欧洲,征服了英国,法国的一部分,西班牙,意大利,基辅罗斯甚至连拜占庭都在维京人的后裔诺曼人手中惨败,的确这些维京人有着其过人之处。
北欧寒冷,气候恶劣,土地贫瘠,绝大部分上等的土地甚至还不如中原的薄田,出产的农业产品十分有限,这种恶劣环境下弱者直接被淘汰掉,存活下来的都是身材高大,基因优良的强悍存在,李捷都不得不承认,单打独斗一个维京人战斗力甚至可以堪比三到五个闽唐府兵。
而且李辅国弄错了个概念,装备好,年轻力壮,仅仅是个战斗力强悍的基础,真正一支军队强悍与否,还要看军队的战斗意志,维京人是从小开始性尚抢掠,战斗简直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而长安勋贵为主力的北衙禁军,虽然祖上都是戎马一生的将军,可真论起敢死的意志,他们可比高侃手下的的云中兵差出去几条街。
咋一接战,李辅国眼睁睁看着举着盾牌组成猪鼻阵的维京人凶悍的撕破了北衙虎军前阵,拿着斧头的维京兵砍杀起来简直叫凶残,斧头高高举起,直愣愣的朝向唐兵脑袋砍去,沉重的维京斧一斧头下去脑袋就开瓢了。
当场飙出大量的鲜血,喷涌的颈血喷泉一样从缺口喷涌向后头,淋了后面的禁军一身,如果要是出云兵,恐怕此时已经调集步槊手过来抵挡,剑盾兵悍不畏死的堵住缺口,让步槊从容将这些蛮兵在三米外刺死,可北衙禁军的步槊校尉却被凶残的一幕吓软了腿,刀牌手更是步步后退,不到五分钟,一道小口子被扩张成足以撕裂整个战阵的大口子。
接下来就是溃败。
李辅国其实还有取胜的机会,一线谷说是谷,其实宽敞的很,这时候调集骑兵从维京人两翼扎进去,截断对方的攻势,然后以优势兵力压垮维京前阵,整个战局就扭转了过来,然而李辅国也没见过多少血,眼睁睁看着指挥亲兵奋战的李珪战马被砍倒,伸着手向后求救,却被五六把斧头砍在身上,当场分了尸,他立刻就吓破了胆子,大呼着带着禁军开始撤退。
也幸亏唐军马匹装备的多,北衙禁军都是一人双马,这才在仅仅跑散五六千人的情况下三天溃退五百里,好歹没达到一溃千里的程度。
当然,不能说自己被几千人打败的,维京人的数量被李辅国加了倆零,并且交战不到半个时辰溃退也被他延长到血战了一天,更是讲自己如何杀进敌阵,手刃了数个鬼人,李珪死的太惨了,这个印象倒是让李辅国对维京人的可怕描绘的绘声绘色。
不过李治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听着李辅国唾沫星飞溅的形容了半天,他实在不耐烦的打断逼问道。
“长孙司空的军队现在情况如何?”
这话问的李辅国忍不住一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