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石粮食足足运了五百多辆大车。拉车的不是马,而是牛。一来是马匹用来组建骑兵,用来拉车岂不是浪费?二来这牛的力气可比马要大上不少,虽然走得有些慢。
再加上护送在前后左右的骑兵,整个运粮的队伍足足有两三里长。
从平壤到鸭绿江边,这段长长的路程中,八千骑兵所耗军粮亦是个不小的数字。
从这些运粮的队伍一出平壤城,沿途便有侦察兵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虽然这些高丽兵感觉非常不对劲,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但是,派出搜查的斥候,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就这样一直往北行走,眼看就将到达萨水边上。而此时,天色已暗,高丽兵只好在萨水便扎下营寨,准备明日再行渡过萨水。
这萨水宽达十余丈,当年隋炀帝二征高丽之时,三十万大军在渡萨水之时,早已在上游筑成堤坝的高丽人开闸放水,冲击隋军。三十万大军仅余二千七百人生还。此战彻底改变了当时声势浩大的征高丽战争的局面。
若是冬日,这萨水河床干涸,最深处也不过没人之腰,那时候大队行进,直接从河中行走便是。然而,此时乃是七月,正值高丽雨季,这萨水水势滔滔,奔涌不息,冬日裸露的河床尽被水淹。所以,这些高丽兵只好通过架设在萨水之上的浮桥来运送人马和粮草。
这浮桥便是当初渊盖苏文领十万大军布防鸭绿江时搭建的。以渔船并排,用铁链加以固定,其上再铺上木板,便可供人马同行。至于运粮牛车,亦可以同行,但是须谨慎小心。
这样的浮桥原本有十架,大军通过之后,撤去了七架,如今只剩下三架了。高丽兵便准备通过这三架浮桥,渡过萨水。
因为这浮桥极易被破坏,所以,在车队到达之前,便已经有数百骑兵守在这些浮桥边,防止那些神出鬼没的唐军破坏浮桥。
然而,此时的唐军根本就没有埋伏在浮桥边来破坏浮桥,而是在上游三四里的地方兢兢业业的砍伐者树木。
用随身携带的横刀将砍下的树木一头削尖,然后横放在旁边两根倾斜的树木搭成的架子上。这个倾斜的架子低的那头正对着萨水,削尖的圆木放于其上,便会骨碌碌的直接滚落萨水之中,然而,有两个竖立起的圆木挡住了那些削尖的圆木,不让它们滚落进萨水之中。随着架子上圆木的增多,那两根竖立的圆木也渐渐的往萨水方向倾斜了。
“好了,恐怕够了吧!”看着岸边六堆削尖的圆木,那段云松擦擦汗水,喃喃说道。
这百多根圆木便是他领着手下三百骑兵一天的杰作。
“剩下的便是明日等待信号了!”说着这话时,段云松往下游一处显眼的位置看了一眼。在那里,一棵高瘦的树正屹立着。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影。
不光是那一处,每隔上几十丈,在视线所及而又显眼的位置,都立着这样一颗高瘦的树,一直延伸到那浮桥附近。
唐军这边布置好了,高丽军那边也在布置。
“将军大人,那些唐军真的会出现么?”在萨水边的骑兵大营里,一名副将向领军的将军问道。
这将军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当然!这些唐军素来奸诈,既有可能趁我军渡河之时,发动攻击。汉人不是说‘半渡而击之’么?若是我大军刚刚过去了一部分人,他们便出现将这浮桥截断,那我军就被分为两段。到时候,唐军在对岸与我军混战,我等在这边只能瞪眼看着。”
“哦,原来如此!听将军之言,若是他们没有截断浮桥,那便会功亏一篑?”
“不错!所以我等要誓死保卫这浮桥!然后骑兵冲杀过去,剿灭这些唐军!”
第二日,当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的时候,高丽军已经用过饭,准备渡河了。
三架浮桥边上,挤满了人和车辆,高丽将军坐镇军中,几名副将在协调着渡河之事。
骑兵先上桥。这些骑兵下马步行,牵着马匹,缓缓往对岸走去。由于脚下是舟楫并非桥梁,所以,走在上面,感觉一阵摇晃。
这些骑兵也算是训练有素,虽然脚下晃动,但是依旧面不改色的慢慢过了浮桥。
接着是牛车。一头黄牛本就极重,如今还要加上身后的车辆,所以,牛车走在浮桥之上,晃得更加厉害。那黄牛也因恐惧,发出“哞哞”的叫声出来。
就这样,骑兵和牛车以缓慢的速度渐渐他通过了三座浮桥。
萨水北岸的高丽士卒和粮车越来越多,到达午时的时候,萨水北岸已经聚集了近两千人的骑兵和一百多辆牛车。
然而,所有的高丽军都没有看到,在里浮桥十多丈远的上游河滩边上,一颗高瘦的树木倒了下去。
似乎是连锁反应,一棵棵高瘦的树尽皆倒了下去。
“段郎将,倒了,倒了!”负责观察情况的唐军士卒瞧见了那倒下的树,不由激动的出声说道。
“好!”段云松兴奋的一拍大腿,“马上给我将这些东西放下去!”
士卒猛的一拉那绑在竖立的圆木上的绳索。霎时间,削尖的圆木纷纷滚落至萨水之中。在水流的冲击之下,几十根圆木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接着是第二队,第三堆。
当这些圆木全部落进萨水之后,段云松看着圆木伴随着滔滔江水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猛的大喊道:“兄弟们,该我们上了!”
又一批高丽骑兵登上了浮桥,准备往萨水北岸走去。然而行至半途的他们忽然听见一阵惊呼之声,连忙回头一瞧,只见身后的高丽兵齐齐望着萨水上游。正当这些浮桥上的骑兵将要望向上游时忽然感到脚下一阵晃动,晃动之剧烈,几乎站立不稳。接着,似乎脚下的木板开始倾斜了。控制不身体,一下子便栽进了萨水之中。
然而,那些站在萨水两岸的高丽士卒,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数百根箭尖的圆木在水浪的冲击之下直往浮桥冲来。强大的冲击力撞击在浮桥下面那些舟船之上,霎时间将那些舟船撞出一个个大洞来。紧接着,一个水浪打来,这舟楫便渐渐沉了下去。随着舟楫的下沉,那些搭在舟楫之上的木板也掉落水中。随着波浪的起伏而晃动着。
被这圆木一冲,第一架浮桥顿时被毁。站立上面的骑兵也顾不得马匹,扑在最近的尚未被击沉的舟船之上。至于牛车,在黄牛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之后,沉入江底。
第一道浮桥顷刻间便崩塌了。
然而那些圆木依旧不止,透过那舟船沉没之后留下的缝隙,继续往第二道浮桥冲去。不过这一次的冲击力可是要小得多,很多圆木卡在舟船之间,没有能将舟船击沉。偶尔有几艘舟船沉没,对于整座浮桥的影响也不大。
就在萨水南北两岸的高丽士卒目瞪口呆的时候,北岸的高丽兵忽然听得喊杀之声传来。
众人一个激灵,赶紧列阵迎敌。
阵型尚未摆好,便见一支近三千人的唐军骑兵掩杀而来。
高丽兵一来因这浮桥被毁,士气大降,二来尚未列好阵型,如何能抵挡唐军士卒的冲击?
唐军士卒人如虎,马如龙,冲入高丽骑兵之中,大肆屠杀起来。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唐军分出一支数百人的部队守住浮桥,剩余的骑士便在高丽军中厮杀。每当浮桥上的高丽士卒欲图冲上去支援之时,守住浮桥的唐军便射出一支支利箭,将那些冲锋过来的高丽兵射下江中。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北岸边的高丽兵便被杀戮一空。紧接着,这些唐军做出了一件令高丽兵愤怒不已的事情。只见他们竟然将那些牛车赶到江边,然后将黄牛卸下,将车辆推入江中。
看着一车车粮草尽数被推入江中,萨水南岸的高丽兵只觉心头滴血。
愤怒的高丽骑兵向那剩下的两座浮桥冲了过来,然而,面对唐军弩箭,在如此狭长的桥梁之上,几乎是每发一箭,高丽兵便有一人栽进江中。徒劳的冲了一段,便已经死了十多人,而对岸的粮车却是越来越少。那高丽指挥官只好停住了这种徒然的冲锋行动。
对面的唐军再将这些粮车全部推下萨水之后,使其战死的高丽骑兵的武器,绝尘而去。
望着唐军远去的身影,高丽军相顾无语。
“哈哈,这次可真是舒坦啊!”那程务挺坐在马上,一面奔驰,一面笑道。
张允文也是一笑:“这次几乎折了高丽一万石粮草,想必那渊盖苏文此刻正急得跳脚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大人,接下来,我军又当如何?”
张允文眯着眼睛,一指北方:“从萨水到鸭绿江,这段距离可长着呢 !我等有的是机会!”
就在这时候,一骑从北方奔驰而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张允文见来人,却是侦察兵中的一人,连忙问道:“何事惊慌?”
那侦察兵喘了口气,说道:“大人,北方出现大批的高丽骑兵,估计是冲着咱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