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对此事又何尝不知,当初他率军北上,所带的粮食并不算少,全部加在一起就是四万多石,每一个士卒一天需要三升,马匹需要一斗,一万多士卒一天就需要一百多石,加上一千多匹战马,那就是两百多石。
四万石粮食可以吃至少六个月。然而冉凉把大量的粮食留给灾民了,自己仅带了半个多月的粮食,冀州这个千里沃土早已经被多年战火荼毒,百姓或是被杀,或是逃亡,往往百里之内毫无人烟,根本无从就地筹粮。
冉闵的脸色阴郁起来,
刘群看着冉闵脸色不善,缓缓地说道:“其实,只要我们的粮食能多出一个月就好办许多,目前安喜不能再留了,我们在廉台还有一部分粮食,一路上省吃减用,应该能回到邺城,只要坚持到九月秋收,那样就好办得多了!其实当初若救济那些流民,我军的情况会好得多!”
冉闵叹了口气道:“不救济,他们活不下去,人人相食的惨剧就上再度上演!”冉闵起身望着刘群道:“公度(刘群的表字)你有何对策?”
刘群想了想道:“群有上中下三策!”
“计将安出?”
“中策,从现在开始停止救济流民,节衣缩食,立即退兵。再图后计!”
冉闵想了想摇摇头:“那百姓全部没有隔夜粮,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不接济他们,他们只能死路一条,若是朕再不管不问,恐怕,冀州就要赤地千里,白骨成堆了!”
冒着自己军队有可能因缺粮而挨饿,甚至发生兵变的危险,去救助与己无关的百姓,这可真称得上是大英雄甚至圣人了。
刘群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换成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能够追随如此至仁至贤的圣主,虽死犹荣!
刘群其实也知道冉闵绝对不会同意这条计策!随即他又娓娓道:“上策,冀北多汉家坞堡,堡中多是豪强,他们有钱有粮,但是他们兵少力薄,很容易攻陷,若陛下命他们献粮,若不献,则举兵攻之,定有所斩获,不仅可以获得足够的粮食,还可以解决北方不稳定的隐患!”
冉闵道:“不献粮就要赶尽杀绝,此等行径与土匪何异?朕岂能做出此等禽兽之事!”
刘群多少有点失望,冉闵仁是够仁,但是有点妇人之仁了。虽然说这些坞堡都是汉人的,可是这些汉人豪强和世族,就没有一个好鸟,他们眼中只有利益,有奶就是娘,当初父亲刘琨守晋阳时,他们就没少给刘琨下绊子!
刘群叹了口气道:“下策,就是与燕军速战,缴获所得,补充我军所用!”
“不过!”刘群沉吟道:“燕军来势汹涌,敌强我弱,恐怕这仗不好打!”
冉闵考虑了许久,淡淡的道:“三天,我们只打三天,如果打不赢燕军,就立即撤退!”
就在这时,士卒禀告道:“陛下,燕军五千余人来攻!”
与此同时,大将军董润,车骑将军张温、射生校尉张艾、常山郡太守苏彦、将军石宁、曹伏驹、孙威都来到冉闵帐中!
军情紧急,冉闵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道:“迎敌!”
众将轰然领命而出!
冉闵所率领的魏军在安喜城东北扎的营寨,因为安喜城城墙不过丈,甚为残破,有城墙,对防守并无多少益处,所以冉闵把部队全部以野战布置。虽然没有城墙阻挡,可以魏军大营,此时却如同一座城池!放眼望去,大营四面到处都是半人高土墙围绕营地。
这些土墙虽然不像建筑城池那样用糯米汤混合粘土夯实的,不过由于土墙里面都是粗木桩组成的矩形拒马,为了防止燕军用火箭进行火攻,特别是在外围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土!
土墙不是环形布置,而是在土墙之间,留出许多空位,土墙的前方,同样挖了诸多不连贯的壕沟,挖出的泥土,同样砌成半人高或是小半人高的小墙。
这就是冉闵的聪明之处了,这与后世的环形工事,有异曲同工之妙。相比连形布置,一点被突破,就会有全线溃败的危险,而冉闵的土墙根本就不是直线,也不是环形的,而是逞不规则层层布置,留给燕军的通道,不仅狭窄,而且漫长,这样会让燕军军兵力多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同时,减少冉闵军的防守难度!
此时冉闵的指挥战车元戎车慢慢的升起来了,几米高的台面,车的四周还有护栏女墙,用来指挥作战再好不过。此时冉闵位于中军前部,前面有六道土墙,相隔差不多有五百多步,台面升起三丈,有道是站得高,看得远!
冉闵站在指挥车里将对面三里之外正在积蓄马力的燕军看得一清二楚!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牛角号响起,原本散坐在地上,喝水,吃干粮、喂马的鲜卑骑兵开始快速集结,他们不愧为鲜卑精锐,集结速度非常快!
几个呼吸之间,五千骑兵就集结完毕!
鲜卑军脱胎于部族,多以邑落小帅担任督将,每一部约千余人。贺小楼都将麾下有五个小帅,此时意见风发的贺小楼策马槊以鲜卑语高喊“天佑大鲜卑!”
“檀石槐单于万岁”声震数里。虽然檀石槐单于死了两百多年,可是他却在鲜卑人心中仍然是无可超越的存在。
大地隐隐颢动,最后更是剧烈抖动起来,似乎同一时间的,四面的天边尽头,都探出了如洋一般的旗号。数不尽的燕军骑士狂奔而来,黑压压无边无沿,他们放马狂跑,铁蹄的声音震得各人内心隐隐颤动。看那飘舞的旗海,无边无际的战马,冉闵长吸了一口气。看这架式,来南下的燕军,应该都集中在这里了吧!
“杀光汉狗!”贺小楼提着马朔高声吼道!
他身后的五千轻装骑兵同样发起震天惊地的吼叫声:“杀光汉狗!”
熟悉燕军作战风格的冉闵知道,这一波只是慕容恪的试探性进攻。冉闵让部下将车台下降,他回到中军位置!
此时冉闵跨上他的那匹“朱龙”战马,此时冉闵身穿光华夺目的光明铠,文绣兽皮披膊(筒袖)和明黄金线云文短膝战裙,兜鍪上披挂护颈部的缀。“朱龙”喷着响鼻,已经迫不及待。冉闵身边是车骑将军张温,他穿绣有仙鹤的战袍、上浅下深的淡紫色铠甲,鲡蛟文饰兜鍪,佩带着镀金的腰刀,背后插着一排白色鹰羽箭,斜挂硬弓,骑的是圆斑灰毛骏马,配着金饰的雕鞍。
张温以手遥指鲜卑军纵深大纛下的敌将道:“陛下,那必是慕容家的慕容恪,这次慕容家的虎崽都来了。”
“哼!”冉闵一提朱龙马眼中杀气凛然,“黄口小儿,正当拭我汉军之刃!”
面对气势汹涌的鲜卑骑军,魏军大军整体气势如常,不动如山!
魏军将士早已在军阵前挖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壕沟,这些壕沟深度近丈,宽约两丈余,飞奔的战马空身又很容易能跳过去,可是另外一道壕沟却相隔及近,仅十数步,战马来不及积蓄马力!
正好趁战马旧力已失,新力未生之际,燕军前锋贺小楼部数十骑兵纷纷连人带马掉进第二道壕沟之内!
深可及丈的壕沟底部竖起了消尖的硬木,锐利如同铁矛,掉进壕沟内的鲜卑战马非死即伤!
一转眼的功夫,贺小楼就损失了数十精锐骑兵。这些骑兵都是他部落内的青壮,本来,贺小楼部人数并不多,充其量在燕国鲜卑诸部中算是较小的,这一次出战,他抽调的六千骑兵,可以说是倾部而出!现在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损失了数十人,鲜卑族是奴隶制度,部落首领,小帅、部帅、都帅都是大小的奴隶主,部落中的人和马匹,都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
这些人马都是他的升身立命之本,疼得贺小楼眼睛都红了!
贺小楼跨下是一匹乌驳马,这是一匹非常高大的骏马,马的全身深灰,带着白色花斑,毛多而卷,鬃毛和尾巴都经过修剪,神骏非常。十余步的助跑或许对其他普通骑兵来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天堑,可是在贺小楼这匹骏马面前,显然不值得一提!
贺小楼轻松越过第二道壕沟转过头看到密密麻麻的矮墙,这些矮墙都不很高,战马却不容易越过!更加气人的是矮墙后面站立着数十魏卒枪兵,这些高枪高高的竖起,如果战马想直接飞跃过去,他们肯定会毫不迟疑的提枪直刺!
刚刚开始,贺小楼并没有把这些矮墙、壕沟放在眼中,他甚至还在嗤笑冉闵不通兵法,哪有人把壕沟挖这么窄的,如果他们直接挖三四丈宽,战马肯定跳不过去,为了攻营,他们就会付出大力气把所有的壕沟填平,最不济也要填出一条平整的路来!
可是现在,贺小楼终于体会到这种窄壕沟和矮墙的恶毒之处,你能跳跃过第一道壕沟,却不一定能跳过第二道,第二道就算勉强能过,却不一定能跳过第三道!
而且那些矮墙,每一道看着不显眼,实际进攻,却会付出难以承受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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