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艾当了两年的酒泉太守,酒泉那个地方,是羌戎氐等族的聚集地,羌族事实上远不像史书里记载的那样完美,他们比较排外,更喜争勇斗狠。
谢艾主持酒泉,他的麾下部曲没有少跟羌、氐、戎以及月氐、高车、丁零等部族的军队血战,这些凉军骑兵,无论悍勇,还是战斗技能都是上上之选。
面对魏军严阵以待,弩箭闪烁着阴森的寒光,可是这些骑兵却人人充满了战意。
三百步距离内,陈勇狠狠的挥下高高举起的右手,大喝道:“放箭!”
数千具马公弩发出如同破布撕裂的机括声,接着寒光闪烁的弩箭,射向奔驰而来的凉军骑兵。
冲得最快的数百名骑兵,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前锋士卒受到弩机攻击,张征面无表情,继续暴喝道:“冲,冲上去!杀光魏军!”
按照张征的理解,步兵的弩机只有第一波最厉害,虽然弩机威力大,可是装填却很慢,避过这一波打击,弩机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装填弩机,他们就可以将手中的战刀狠狠的劈在魏军士卒的头上。
“杀啊!”后面的凉军骑兵让开前面倒地的战友,继续向魏军发起进攻,可是让张征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情出现了,同样的密集如雨,同样的犀利万分,第二波攻击的骑兵不是被射成刺猬,就是被射落战马,后面的骑兵跟着踏上去,将那些落马的凉军骑兵踏成肉泥。
前后两波攻击骑兵,差不多将近五六百人,结果连魏军的百步距离都没有冲进去。
张征看着东一簇、西一簇的魏军步卒,他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斜面射界,远比正面射界,杀伤力更大。
张征看着自己部队伤亡过半,其他凉军士卒脸上都没有惧意,可是张征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想重理部队,准备再冲一次,可是那些魏军将士看到骑兵撤退之后,立即平缓前突,整体推进。
凉军只要一转身进攻,他们就就地布防,利用弩机将凉军杀回去。
不光是张征越打越打越难,就是张瑁的主力军队,同样也陷入两难之中。
他在冲击所谓粮车时,就损失近千部曲。现在他的五千军队,只剩不到三千人马,伤亡接近一半!
骑兵是一个进攻性极强的军种,张瑁也知道自己不应被动防守,每一次进攻不利,退回来时,两面的魏军则同时向中间碾压过来。
刚刚开始张瑁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魏军这是利用人数优势、武器优势碾压他们的运动空间。
最开始,凉军骑兵可移动的空间是方圆五六里地方,如果不是伤亡了两千余兵马,他们现在连让战马助跑的距离都没有。
看清了魏军的意图,张瑁愤怒了,他面色铁青的下令道:“全军将士听令,我们是大凉国的精锐,我们现在中了魏军的诡计,如果等魏军继续碾压过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想死的话,必须突围出去,全军听令,集中所有兵马向西进攻,进攻!”
张瑁可是吃够了魏军八牛弩和回回炮的亏,向东突围的话,他们这些兵马都填进去,恐怕也不够魏军射杀的。
惨烈的战斗开始了,凉军张瑁部困兽之斗,暴发了所有潜力。
陈勇道:“兄弟们,凉军开始拼命,我们也认耸!为了大魏,为了殿下,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咻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一名凉军骑兵被射刺猬,随即摔下战马,可是并没有引起凉军骑兵的冲锋,无数只马蹄纷踏而至,不一会儿,地上只留殷红一片。凉军的尸体化成血水肉泥与大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接着无数凉军骑兵像下饺子一样纷纷坠落战马,可是凉军冲锋的势头丝毫不减,继续猛冲!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张瑁瞪大眼睛,他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由于咬得太重,鲜血涌进嘴里,张瑁毫不犹豫的咽进肚子里。
此时他心如滴血,这些士卒都是凉军仅有的精锐部队,他们没有死在与羌、氐、戎诸胡交战的战场,偏偏死在了远离凉国的关中平原上。
张瑁不知道谢艾出于何种考虑,出兵支援秦国,可是作为一个副将,他只是严格的执行命令!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血腥的杀戮。
此时魏军就像死神一样,收割的凉军骑兵的性命。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凉军骑兵亡命冲杀没有白费,至少他们用尸体铺出了一条路,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最终凉军骑兵冲进魏军讨逆军摆在最前面的一个队,五十名弩手,瞬间被凉军骑兵的淹没了!
接着第二个队,在一柱香之后,又消失在魏军讨贼军的序列中。
刘科叹了口气,来到陈勇面前道:“大师兄,敌人冲得太猛了,我们这样阻击损失太大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伤亡了两百多人,这样下去,凉军全军覆没,我们也会损失惨重的!”
这个道理,陈勇如何能不明白。
陈勇道:“这个战斗计划是恩师制定的,我们只能坚决执行恩师的命令!”
刘科道:“我们可以让开一道口子,让凉军冲进来,我们从左右两边射杀他们,定有不小的战果!”
陈勇道:“你不明白,凉军全部都是骑兵,若是让开口子,他们最多在一柱香(五分钟)之内从我们眼前消失!”
刘科想了想道:“恩师的命令是重创凉军,现在凉军损失兵力超过三分之二,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说,凉军也不比我们,他们缺少军医,更没有多少药物,这些伤员恐怕也会近半死亡,就算是放开口子,能逃出去的凉军不会超过一千人。而且我们这次的敌人可不止一个谢艾,还有苻健、桓温,如果部队都打光了,让恩师拿什么与桓温、苻健再斗?”
陈勇考虑了良久,只得同意刘科的意见。
随着陈勇的令旗挥出,魏军的包围圈中让开了一条宽约三四百步,纵深约三里的口子。
张瑁一看这个情况出现,立即大喝道:“快,全速通过,不要与他们纠缠,我们再也经不起损失了!”
张瑁此时无比沮丧,此战他本来想当一个猎人,谁曾想自己却成了别人口中的美食。
一场大败啊,损失太大了。
后面在怎么打啊?自己这里这么大的损失,以后对抗魏军怕是很难了。谢艾那面怎么办?
这里不是凉国,他们是远离本土客场作战,士卒只有八千,死一个就少一个,根本得不到补充。凉国最后的一支精锐部队损失在自己手中,自己就是凉国的千古罪人啊。
一旦失去了八千精锐骑兵,那结果,他实在不敢想,恐怕得到他们战败,那些好不容易才打服的羌人、氐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五里的纵深,凉军有扔下至少四百余具尸体,终于突围而出。
张瑁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突破感觉有点不对劲。
地面上的沙粒开始跳舞了。他回头一看,魏军后面扬起大股尘烟,作为骑兵将领,他知道光看那后面的声势,至少有四五千骑兵奔驰而来。
如果他们没有被魏军用卑鄙的计策伏击,张瑁绝对不会畏惧只有区区四五千骑兵。可是现在他身边连同伤员在内,也仅仅有一千出头。而且突围时,无数骑兵士卒手中都没有弓箭了,仅凭手中的战刀,以疲惫之师如何能与养精蓄锐的魏军骑兵血战!
“完了,完了!”张瑁咬咬牙,冲满身是血的张征道:“现在部队指挥权交给你,我带人殿后,告诉谢将军,瑁,没有给他丢脸!”
魏军原本没有骑兵,可是随着王擢的投靠,冉明手里也有了五千骑兵。
在制定这个伏击计划时,就防备凉军狗急踏墙,只要他们突围,魏军不一定能拦住他们。
骑兵对付步兵就是有这点优势,胜了可以大胜,败了也能全身而退。
就连冉闵对战慕容恪时,他虽然可以先后十次击败慕容恪,可是却无法重创慕容恪。没有办法啊,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
不过,王擢刚刚投靠,冉明也不想落一个薄情寡义之名,把人家的部曲拼光了,日后谁还敢投奔他?
所以冉明告诉王擢派出兵进入跟着魏军,距离在三五十里就可以。魏军大胜,他可以派出参与追击,若魏军败,他就可以撤出战场。
就在王擢得到凉军大败的消息后,他立即率军赶来,结果正好遇到凉军撤退!
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王擢是不会放弃的。
五千王擢军骑兵高高举着魏军大旗,向张瑁冲去!
张瑁此时抵挡魏军步兵,或者有点可能,可是面对五千杀气腾腾的骑兵,他的几百伤兵,根本就不够看的。张瑁亡魂直冒:“我命休也!”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间,凉军骑兵突然又调头回来了。遇到张征,张瑁劈头盖脸的喝道:“你还回来干嘛,能跑一个就是一个!”
张征指着后面道:“将军来了!”
张瑁望向后方,四匹战马拉动一辆轺车,轺车上面坐着一个白袍文士,白袍文士就是谢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