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浑关。
谢安望着天空,他看着冉明、冉闵慢慢的消失在视线内,心里五味陈杂。
魏国的局势,现在异常复杂。新生的魏国,正在酝酿着新的裂变。
如果冉闵就此故去,冉魏的政权肯定无法顺利交接。冉智所代表的士族门阀与冉明所代表的商贾以及寒门士子,将会发生激烈的对抗。
魏国内部的派系纠纷,谢氏也无法避免,谢氏要么彻底退出,要么慎重考虑站队问题。
如果退出魏国,继续在晋朝。
这样做虽然符合中中庸之道,明哲保身。然而一旦冉智顺利掌权,或者是冉明强势逆袭,掌权魏国政权,只要是魏国政权熬过了危险的过渡期,以后魏国的核心利益圈,都会把谢氏排除在外。
如果作壁上观,这虽然保险,却对谢氏的长远发展不利。
谢安熟悉中国的历史发展趋势,春秋战国到三国魏晋,内战期间。基本上都是西边势力战胜了东边的,北面的势力战胜了南边的最后完成一统。
历史上唯一一次逆转历史趋势的是朱元璋以江南为基地,抗元成功!当然,热兵器时期,常申凯也成功了,哪怕是名义上的。
因为魏国占据着冀州、并州、雍州、青州,这四州之地不仅出天下精兵,还有庞大的养马基地。
在古代,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只有拥有庞大的骑兵,才具有犀利的攻击力。退一万步来讲,魏国哪怕局势再危险,只要他们避进关中之地,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他们魏国会出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把冉闵树立的民心威望,浪费得一干二净,这样魏国才没有崛起的可能。
然而,谢安痛苦的发现,无论冉智,还是冉明,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犯这些致命错误。况且他们二人都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统一大业。
就在谢安在浮想联翩时,大将军董润却道:“安石先生,润有一个疑问,还想请教!”
谢安笑道:“莫非大将军是想问张遇为何为造反的事情吗?”
张温和董润面面相觑,同时意外看着谢安道:“安石先生如何得知?”
谢安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猜测,张遇身为大魏骠骑将军,位列武勋第二品高位,实在是没有造反的理由。这件事对谁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大的疑问。所以安能猜到也不足为奇!”
谢安继续解释道:“先前我在洛阳曾遇到一人,你们猜测这是谁?”
董润诧异的道:“莫非是晋朝来的人?”
“大将军英明!”
谢安认识王修,其实和他的大舅哥刘惔有很大关系。
刘惔的妹妹是谢安的发妻,刘惔更是东晋有名的清谈家。
刘惔之妻是晋明帝的女儿司马南弟,与桓温之妻是亲姐妹。这个刘惔与王修之父王仲祖交好,刘惔、王仲祖二人交好,关系莫逆。
因为刘惔的关系,平时王仲祖就带着儿子王修参加谢安举办的清谈会,王修的聪明伶俐,博学多才给谢安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虽然王修聪明伶俐,不过他却和历史上那个同名的杨修一样,有着致命性格缺陷。那就是恃才傲物,虽然恃才傲物并不算什么大的过错,可是在谢安对王修并不太喜欢。只是出于刘惔的面子,礼节性的交往。
这次他来洛阳拜会谢安,细说起来,谢安当时也没有想起王修来洛阳的真正原因。董润提起这个问题,谢安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这个关键性的人物!
“居然是晋朝策反了张遇?”听到这个消息董润深吸了口气,脸是露出愤怒之色。
“所谓的忠诚,其实就是背叛的筹码不够!”谢安淡淡的道:“以安之见,褚太后应该开足了价码,足够张遇心动。”
越骑校尉李应举起独角铜人鞘,仰天大吼道:“张遇狗贼,某要将汝碎尸万段!”
谢安看着董润义愤填膺的样子劝道:“大将军无须恼怒,这只是安石的猜测,没有证据当不得真!”
就在这时,张平却拿着一张刚刚写下的字条替给了谢安。“晋朝王修,在某手中!”
谢安看到这个字条,非常不解。
张平又拿起笔解释起来。
原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洛阳的王修,其实刚刚进城就被洛阳的“天聋地哑”发现了,冉闵当时以为王修的目的是谢安,所以他只命令“天聋地哑”暗中监视此人。
结果又发现了王修改装换面,见了张遇。
冉闵猜测晋朝肯定是伺机策反魏国的臣属,如果没有慕容垂刺杀这件事,冉闵有一万种手段,让张遇欲仙欲死。
可惜冉闵布置了百般手段,终因为这次刺杀而胎死腹中。
然而,“天聋地哑”却按照了原来的部署,秘密捉拿了离开洛阳的王修。这也是因为捉拿王修,原本在洛阳并没有太多人手,在冉闵遇刺时,“天聋地哑”起到的作用非常有现。
张平带着董润、张温、以及李应、谢安来到秘密关押王修的城外庄园时,远远的就听到王修喝骂不止“尔等是何居心,修非是无名无辈之人,吾乃江南名士王修!尔等如此所为难道要与天下士人为敌吗?”
“呸!”一个看守与王修对骂道:“汝是江南名士?狗一般的人,还恬不知耻的往脸上帖金,你的肩膀太小,代替不了天下士人。杀死不过是杀条狗一样,挖个坑随便埋了,谁能找到你?”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人家粗家从来不跟讲大道理,只动拳头。
王修也只有吃憋的份。
看守连续打了王修十几拳头,王修的硬气倒上来了,硬着脖子道:“士可杀不可辱,修只求速死!”
“想死,没那个容易!”看守喝问道:“快交待你的来意。”
“尔休想从吾口中得到有用的半字!”王修嘴里吐着血,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守拎起鞭子,如狂风暴雨般抽打在王修身上,不消片刻,王修就体无完肤了。
等谢安等人抵达空气混浊的地牢中时,王修已经被打晕了。
张平冲看守打着一个“弄醒他”的手势。
看守会意,只接从旁边拎起一桶冷水,劈头盖脸的冲王修头上浇去。
此时正值初冬,虽然不是滴水成冰,但是也异常寒冷。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王修被激醒了过来。
王修抬眼望着这个黑暗的地牢,事实上,他的眼睛早已能在适应了这个环境,在黑暗中他隐约的能视物,只见这个时候地牢内涌现五个身影。
其中四个都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装扮,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那个个头大约在七尺六寸左右的文士。
终于,王修看清了文士的脸。王修惊叫道:“安石公,怎么您也被他们捉来了?难道冉闵遇刺只是冉闵演的一场戏,张遇已经失败了?”
到底还是年轻,年轻人沉不住气的缺点在王修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现在不用问,董润和张温已经知道了他们需要的答案。
谢安看出了董润和张温眼中露出了杀气,他暗叹一声,冲董润和张温道:“大将军、车骑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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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虽然不喜王修,但是却不想看着王修死去,必竟这是刘惔好友的儿子,他不想让王仲祖白发人送黑发人。
董润和张温跟着谢安来到牢外,董润冲周围的将士喝道:“传令,周围百步之内,严禁任何人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现在,安石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董润转身对谢安道。
谢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大将军想不想夺回洛阳,将张遇擒获!”
董润咬牙切齿道:“怎么不想,害得我们大魏无数将士无辜枉死,润恨不得食其骨,饮其血!”
不过,董润随即就缓了口气道:“可惜,现在洛阳城已经被张遇控制,那些不明真象的将士被张遇狗贼利用,强攻洛阳,显然不太现实。仅仅依靠我们这些兵马,没有可能拿下洛阳!”
张温道:“只要等陛下康复了,这个误会自然可以消除,到时候,张遇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只要背叛大魏的乱臣贼子,到时候他们定会后悔莫及!”
谢安淡淡的道:“若大将军信任安,安可不费一兵一卒,不仅能夺回洛阳城,而且还可以将张遇擒住!”
张温激动的道:“此言当真?”
“当然不是戏言!”谢安反问道“车骑将军看安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董润经过短暂的激动,随即平静了下来,问道:“安石先生有何妙计?”
谢安摆摆手道:“妙计不敢当,其实很简单只要将张遇投靠晋朝的消息以箭书的形式,射进洛阳城内,洛阳城必军心大乱,张遇将不战自溃!王修既然已经策反了张遇,那么身上肯定有张遇向晋朝投降的书信。只要得到这封信,谁忠谁奸不辩自明!”
“可是,那个王修可是一个罕见的硬骨头!”张温道:“打成那个样子,铁人也受不了。可是他却不吐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