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明而又伟大的大鲜卑大单于檀石槐,您睁开眼睛看看吧,您的不肖子孙,如今已经沦为别人的利用品了。如今势力最为强大的拓跋部,也不敢直视魏国,即使遭受了白灾,他们宁愿去更寒冷的地方冻死,也不敢牧马南下,这是何等的悲哀啊。惜日草原上的霸主,如今都成了一群懦弱的绵羊。”
这些话只在慕容垂的心中转了一圈,他没有勇气敢在冉明面前说这些不满的话。王猛和他很不对付,时常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找事,为了大业,为了将来,慕容垂不得不忍气吞生。
偏偏以他这么暴烈的性子,现在却夹着尾巴做人,反而让王猛更加确信,慕容垂所图不小。
就在这时,李业道:“殿下,现在有何打算!”
冉明并没有表露自己的想法,而是转而问道:“二位有何高见!”
慕容垂微微一怔,迅速从幻想中醒来。他略作思索,就答道:“回禀秦王殿下。既然秃发部敢反,他们敢在河西惹事生非,垂愿意率所部人马,充当大军前锋,镇压叛军,踏平秃发部。”
慕容垂并不是夸大自己,蔑视秃发部。事实上,秃发部的实力也不算太强,秃发部核心力量,不过七八千骑,尽管有不少并入秃发鲜卑的吐谷浑人。事实上,这些吐谷浑人,并不是血统上的吐谷浑人。就凭吐谷浑所带入河湟的那一千七百余户,就是他们人人都是种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到四十多万人口。
古代卫生条件差,生育率极低,婴儿夭折率非常高,别说贫困百姓,就连皇室或豪门,也有不少夭折的孩子。特别是生活西北的游牧民族,为了能让新生孩子活下去,他们都会自觉选择十月左右受孕,因为只有这样,新生孩子才能在夏天成活。如果在严冬生产,生活物资匮乏的他们,根本保证安全,大人和孩子都活不了。
吐谷浑部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吐谷浑吞并的部族,这里面既有中亚胡奴、白种胡奴,也有南匈奴的屠各人、像什么丁零羌人、氐人,甚至汉人,汉胡混血。这些人连最基本的对吐谷浑的忠诚都没有,还能指望着他们给秃发部卖命?秃发部如果占据上风,让他们充当帮凶,呐喊助威还成,指望他们打硬仗,秃发乌孤肯定会死得很惨。
冉明点点头,却没有表态,也没有说同意慕容垂出兵,也不说拒绝。态度很是暧昧不清。冉明想了想,又冲王猛道:“先生如何看?”
王猛笑而不语。
冉明却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让李业和慕容垂二人都一头雾水,这二位打什么哑迷呢,急死人了。
就在这时,冉明道:“元美,那些部落首领现在差不多该来了,这一次他们损失不小,听说还有六个首领都战死了,还三个残了。你去把他们请来,尽量平复他们心中的怨气,这仗还需要他们。不过,这些首领大都是贪婪之辈,只要他们提的要求,不要太过份,尽量都满足他们,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儿!”
李业拱手应命。
慕容垂道:“那末将……”
“看样子慕容将军也是求战心切啊!”冉明笑道。
慕容垂道:“末将只是……”
不等慕容垂解释,冉明挥挥手道:“孤同意慕容将军所请,准尔所部出击。”
慕容垂心中大喜,他渴望功勋。特别知道慕容恪成为雍州刺史、长安尹之后。慕容垂立功的心情就急迫多了。只有建立更大的功勋,他才能做到更高的军职,魏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冉闵、冉明父子的嫡系军队就那么多,还有相当一部分不是嫡系。对于这些杂牌部队,慕容垂就不相信,他会无法拉拢。
“不过!”冉明拉长了声音。
冉明指着沙盘道:“看到这里了吗?黑水河在罗城这里流淌平缓,是一个合适的渡口。现在即使不用浮桥、涉水就能过去。这片沙漠没有,从沙漠边缘穿过去,绕到昭武城之后,从东面堵死秃发部的退路。”
慕容垂道:“殿下,末将率领多少兵马?”
“你部六千精骑,全部出动。”冉明道:“孤再调给你两千秦国骑兵。共计八千人。”
“什么?”慕容垂道:“末将若是率领八千兵马出击,在这里殿下可就没有多少兵马了!”
冉明道:“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孤自有办法。一路上千万莫大意,每人两骑,携带十天的干粮和装备,全程一千四百余里。在进入昭武(临泽)三百里范围之前,尽量不要让敌人发现,有没有困难!”
“末将保证完成任务!”慕容垂在心里有一个疑惑。冉明身边总共也就一万三千余能征善战之兵,可是自己带走了八千,冉明还有五千兵马,再加上那些乌合之众,难道冉明就这么自信,依靠五千兵马,打败秃发部?
突然,慕容垂想到了一点。
那就自己先期抵达临泽,对秃发部老巢发起攻击,得到后方惊变的秃发乌孤肯定会率军回援临泽,冉明才趁秃发乌孤回援之际,率军掩杀。肯定是这样。
慕容垂心中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脸上露出味的表情,微微一笑,长扬而去。
“先生,真的确定慕容垂会故意拖延时间?”冉明看着王猛问道。
王猛苦笑道:“殿下,猛也是不神仙,哪能百分百肯定。不过那个慕容垂有狼顾鹰视之像,就如司马仲达之辈,岂会轻易被人训服?假若其羽翼丰满时,定成大患。”
冉明沉吟道:“现在慕容垂在魏国的表现可圈可点,未有跋扈之处,也无失职,若冒然处置,不罪而诛,恐怕会难以服众!”
“惜王莽下士,曹公礼贤,仲达忠耿,何人辩其忠奸?”王猛道:“大忠若奸,大奸似忠,悔之晚矣!”
冉明不是苻坚,他知道慕容垂实际上是自立为王了,在《晋书》、《资治通鉴》中对鲜卑族慕容部多有褒赏,但是他并没有成为氐秦的中流砥柱。冉明的内心动摇了。
王猛看冉明仍迟疑,就劝道:“猛已经密令骑都尉狄谦,密密监视慕容垂,他慕容垂老老实实便罢,若胆敢有何异动,就算拼着性命不要,猛也要为殿下除去此贼。”
冉明道:“若他真敢在路上故意拖延时间,借秃发乌孤的手,来除去孤,那么孤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王猛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孤要立威!孤要借此役让整个河西,乃至整个西域,百年之内,无人胆敢反魏。”冉明道:“孤原本准备在高昌立威,可是秃发乌孤居然率先跳出去了,他还勉强算个人物,就充当孤的那只,杀了用来儆猴。”
王猛道:“若想胜秃发乌孤并不算难,可是慕容垂若是真坐壁上观,我们手中只有五千兵马,恐怕要胜,也会惨胜,惨胜如败,更谈不上敲山震虎了啊!”
“五千兵马,孤想不死伤一人,完胜秃发乌孤!”冉明笑道。
“这不可能。”王猛摇摇头道:“殿下未免太小看秃发部了,这个秃发部或许不是鲜卑诸部中最凶悍的,但是他们绝对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就算慕容垂会入约对临泽发起攻击,我们以五千兵马也要至少承担三至四天,秃发乌孤的全力抢攻。能稳守阵形不败,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殿下若想不损一兵一卒,这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若孤再有六百桶火药呢!”冉明道:“将作监制作了半年多,刚刚攒了六百桶、三万斤火药,孤原本打算把这些火药带到高昌,在高昌引爆,用这三万斤火药威慑西域五十国,现在不得不提前使用了。”
“什么?”王猛不可思议的道:“六百桶,三万斤火药?”
“不错!”冉明笑道:“是三万斤,而且全部是采取新式制法制造的新式颗粒式火药,就算是一座石山,孤也能给他掀喽。”
王猛听到这里,默默替秃发部默哀了。
王猛在上邽时参参观过新式火药弹的爆炸,他如今仍对这种全新的武器感觉触目惊心。当时在山岗上用一千多具木偶套了铁制铠甲,按照车、骑、步、枪、射诸军种正常军阵进行布置。总数有一千零八十具铁甲木偶,结果仅仅被十八辆襄阳炮辆,发射十斤装的火药弹炸上两轮,不过才三十六颗火药炸弹,三百六十斤火药。就把这两个部曲的人马炸得全军覆没了。不少木人都被拦腰切断,很多都被炸得支离破碎,完整无缺的一具也没有。
这次冉明准备了三万斤火药,可是秃发部能集结十万兵马吗?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这种恐惧的爆炸,只需要持续片刻,敌人的人和马就会被炸得魂不守舍,士气溃散。
有如此利器在手,试问天下,谁可以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