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化形为人，封修的新鲜劲在那摆着，给自己幻化了一身火红的广袖衣袍穿着，一头乌发随便寻了一根藤蔓绑着，倒显得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样子，偏偏他生得又媚又妖，一张脸比女人还好看，让人厌恶不起来。
他跟在秦流西后面，问了不少人间的话，又看她采摘了不少药材，便道：“你还会医？”
“你就算没入世，也该知道玄门五术吧，医一术在其中，我一个道士，会医有什么出奇，我不但会医，我还很精通。”秦流西瞟向他：“你要是想生小崽子，我还能帮你调理一二，生他个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封修看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下身，后退两步，有些气恼：“你还是不是个姑娘了，眼睛往哪看呢，非礼勿视懂不？小小年纪，脑子污糟糟。”
“医者眼中无男女，还有，我年纪小，不要脸。此外，我看你什么了，你说说？”
封修：“……”
你个不要脸的，你确实赢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晓得不？”秦流西捂着腰间的袋子，警惕地瞪着他道：“那半朵雪莲是我的，休想打主意。”
封修眼珠子一转，道：“都是一起挨过雷劈的好朋友了，说这种话也是伤人，一起玩呗。”
“和你有什么好玩，我没空。”秦流西摆摆手，想了想又道：“对了，我奉劝你一句，就算你化形成了人，入了世，自当和常人无异，不可在人间凡尘作恶，利用你的妖术害人，你要是这么干，我只好把你干掉。”
“哦，是怎么个把我干掉法？愿闻其详。”封修挑眉。
秦流西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说不定会烧死你，因为你作恶，摊上了因果，多少我得沾点，为何？因为在你受最后一道雷劫时，是我给了你造化，让你挺过了这一劫，你若作恶，不得也算些在我头上？”
封修想到渡劫时神府所得的那些功德之力，心脏处一时有些烫，他是妖狐，却也知道功德的重要性，早在千年，母亲便提点过他，不可尽信人类，但行善事，得功德，于修行有大利。
尤其是它们这样的妖物，修得大道化形，在渡劫时，有功德护体，成功率也大些，而化形成功，也不仅仅是狐妖了，而是能成狐仙了。
仙和妖，那尊称，自是不同的。
修行之人，功德护体加持，信仰乃是愿力加持，没有谁嫌多的。
秦流西却给他散了几个，让他成功渡劫。
“我这人，虽然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混账玩意，自然不会让你受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是知道的。”封修说道：“所以你放心吧，不会连累你。”
秦流西切了一声：“化形了，你本体也是狐狸，自称人倒是快。”
封修：“……”
随随便便噎死个人你是最会的。
秦流西看到一棵人参，喜孜孜地跑了过去，刚要动，那参就咻地一跑，跑了个没影。
她脸都绿了。
封修哈哈大笑起来，道：“人参本就会跑，这山上罕有人烟，生出灵智的灵植也多，你毫无准备，它们肯定跑了。”
秦流西瞪了他一眼：“那些个功德，是我给你的，你该结账了。”
封修笑脸一凝：“？”
“怎么，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我萍水相逢，我凭啥白给你功德，没有这样的好事，给钱。”
封修指着她手指发抖：“道门怎地有你如此市侩之徒。” “我师门门，就靠我一个人养活，既要修葺道观，又要布施行善，哪不要银子？你也是，行走人间，手里没银子，寸步难行，怎么也得有个营生。这营生让你能真正走进民间，有余力也要布施行善，这些都是功德，是会反馈到你身上的。”
秦流西说得十分认真：“功德多了，对你只有好处，别以为化形为人就万事大吉了，行善积德，必得谨记。”
封修咻地变回本体，做人有点麻烦，他还是做妖吧。
秦流西看他变得小小的，九条尾巴在甩着，眼里顿时有了光，好小好软，她上手抓起。
封修一僵，被她抓在手里，挠了几下脖子，顿时缩了缩，然后听到她银铃一样的笑声，便眯了眼。
这才是孩子该有的天真。
她原来是喜欢这种的。
秦流西对他变回本体，毫无抵抗力，直接带着他回了清平观，见了赤元道长。
赤元道长见了封修，便道：“得以化形，乃是你修行千年的造化，此后定不要忘了行善积德，若行恶，正道定会诛之，切记。”
封修颇有些不以为然，但秦流西看了过来，他乖乖地拜下：“多谢观主点拨。”
赤元道长又看向秦流西，道：“既是你送了一场造化封正，带他去给祖师爷面前上炷香吧。”
“哦。”
赤元道长向封修说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这才让他们离开。
等他们走了，他才拨开桌上的物件，露出一卦象，唇角勾了一下。
生死之交。
孩子开始有自己的人脉了，不管是人还是妖，入她眼，近她身，必是以信仰追随。
这也是宿命。
封修跟着秦流西去大殿，有些踌躇，道：“我这样的妖物，能到神像面前上香？”
“请进来的，当然能，而且你渡了天劫，等同得了天地认可，可不是寻常妖物，是狐仙。”
封修心头一热，这就是它们这些妖物或灵植修行的意义么？
在大道上，修得圆满，坦荡而为！
他走进那从前不敢进的观庙，来到那只是铜像的祖师爷跟前，执了香，心存敬畏，恭敬地敬了心香，拜了三拜。
祖师爷在上：我本是妖，得有缘人封正，得以为人，在人间入道修行，必坚守道心，行善积德。
他瞥向往供桌上的那碟糕点伸出小爪子的某个逆徒，默了默，装作看不见。
然后，在心底加了一句：从今往后，我愿以她为信仰，她若行善，我辅之，她若杀鬼，我递刀，她若捅天，我随之！
她之所向，我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