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赵黑贵,赵小宁的侄子。他竟然从牢里出来了,而且说话也流畅了,再也不会一句话重复两遍了。
赵黑贵这混蛋,是我和赵小宁之间一切仇怨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正是他,制造了我和赵小宁之间解不开的仇怨和杀伐,导致了我身边的人,被赵小宁一个个伤害,乃至失去了生命。
赵黑贵,才是最该为发生的一切负责的那个人。没想到,这个制造仇怨的人,却从牢里出来了,提前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他要找我麻烦,而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手里握着从围攻我的少年手里夺来的棍子,不顾一切地朝赵黑贵击打过去,赵黑贵连连后退,和他一起的那个名叫包子的少年也不断后退。赵黑贵嘴里骂着:“狗崽子,都这会儿了还他妈嚣张,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辛东和包子都喊着让那群少年继续围攻我们,可是他们慑于龙爷和他手里铁锹的威力,不敢上前。龙爷以前没见过赵黑贵,不知道赵黑贵是谁,我大喊:“他就是赵小宁的侄子,跟赵小宁一样坏!”
龙爷之前也听我说过我和赵小宁仇怨的来由,知道他有个侄子欺负过我,这会儿一听面前的这混蛋就是赵小宁的侄子,挥舞着手里的铁锹,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赵黑贵看他干不过龙爷,撒腿就跑,龙爷紧紧地追了上去,我也追了上去,而辛东和包子,领着那群少年,在后面追我们。
我们追出院子,赵黑贵顺着村子里弯弯曲曲的道路一直向前飞奔,我紧追过去,他却跑进了旁边的庄稼地里。这个季节,庄稼地里到处都是庄家,麦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成熟,绿油油的一片,赵黑贵不管不顾,直接就从麦地里跑了进去。
我和龙爷没有办法,也跟着跑进了麦地。麦穗的麦芒刺着我的手臂,有的甚至划着我们的脸颊,但是,为了追赵黑贵,我们还是硬着头皮穿过了麦地。在麦地的另一头,赵黑贵跑下了一道土坡,我们跟着追了下去。
土坡下,是高低不平的荒草地,荒草地上长着很多树木,赵黑贵跑过荒草地,我们跟过去,眼看快追上他的时候,前面的土墙后面,冲出来了一伙年轻人,他们全都皮肤黝黑而粗糙,看起来,像是这个村庄的村民。
辛东曾经说过,说这个村庄的人都听赵小宁的,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赵小宁是赵家村出去的“大人物”,估计这个村庄的所有人都想和他攀上关系,他们肯定听他的,一个个都愿意做他的狗。
这些年轻人,看起来大概都是二十多岁,每个人都拿着农用工具,有的拿着镐,有的拿着铁锹,有的还拿着铲子,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我和龙爷对视了一眼,龙爷手里还拿着之前的铁锹,而我手里的棍子却在刚才追击的路上被我扔掉了。龙爷将手里的铁锹递给我,然后从地上捡了半块砖头,嘴里说:“汤河,见一个干一个,不要心慈手软!”
随后,龙爷就冲了上去,我拿着铁锹,也冲了上去,我们和那伙拿着家伙的人干在了一起,而赵黑贵脸上挂着笑,站在一旁观战。没过一会儿,辛东和包子领着那群少年也赶来了,我们处在两伙人的包围之中,而且龙爷也没了得力的武器,一时间,落了下风。
我没有龙爷那么厉害的身手,也没有他那么大的力气,铁锹在我手里发挥不出巨大的威力,而龙爷只有半块砖头,而且每次和对方的家伙相撞,就会碎一点点,简直相当于赤手空拳,我们被两拨人隔开了,我想把我手里的铁锹扔给龙爷,但却办不到。
我想逃,但却冲不开包围,而围着龙爷的人更多。突然,一个家伙拿着铁镐在我的胳膊上猛地砸下来,我躲闪不及,胳膊一酸,手里的铁锹掉了,铁锹一掉,就被那些混蛋踢开了,我没了武器,两下子就被那些人制伏了,他们反剪我的双臂,猛踹我的腿关节,踹得我跪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龙爷也被制伏了,他的待遇与我一样。我朝龙爷说:“龙爷,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蠢话!都怪我们太轻敌,中了他们的圈套!”龙爷懊恼地说,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大声说:“老子今天被你们逮住了,什么也不说了!你们肯定都是受赵小宁的指使吧?赵小宁在哪里,带爷爷去看看!”
“你急什么?”赵黑贵背着手,走到龙爷面前,踹了他一脚,说:“你不是牛逼吗?牛逼呀?咋不牛逼啦?我说有你们好看的你不听,现在爽了吧?”
“少废话!赵小宁在哪儿?”龙爷怒目圆睁,大声呵斥,“把赵小宁给我叫来,我要和他说话!”
“想见我叔叔是吧?”赵黑贵得意洋洋地笑着,又踹了龙爷一脚,“你是什么东西?想见他就能见到?你想见我叔叔,我还偏不让你见!”
“狗日的,老子弄死你!”龙爷暴怒,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被四个人押着,怎么都站不起来。赵黑贵抬手给了龙爷两个嘴巴子,说:“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赵黑贵,你还是带我们去见赵小宁吧!现在到了这地步,肯定是赵小宁在背后捣鬼,我们都知道!我们也知道他在这个村子,估计他在弄死我们之前,也想见见我们!你赶紧带我们去见他,拖拖拉拉地干嘛?”我说。
“你们真的那么想见我叔叔?”赵小宁狞笑着,黝黑的脸上闪着狡黠,“既然你们那么想见我叔叔,我就带你们去见他!到时候,可别后悔哟!”
我不知道这个赵黑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为什么说“可别后悔”,不过,如果能见到赵小宁,我就能当面骂他,万一有机会,还能和他拼命,估计龙爷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我们两个都想尽快见到赵小宁。
我们跑出那个院子追赵黑贵的时候,没看见盘玉子妈妈的车,也许她开着车去别的地方找赵小宁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不过也好,万一她来找我们,还会被连累。赵小宁以及赵黑贵,都是疯子,如果他们知道盘玉子妈妈和我们是一伙的,也许不会放过她。
赵黑贵让那些青年押着我们,往前走,龙爷被押在前面,我被押在后面,我们顺着那个荒草地走过去,然后上了一道土坡,拐了几道弯,走过几户人家门前,在一个地势较低的地方,我们看到了一个破破烂烂院子,院子木门都破了,等进去之后,我发现,那是一个废弃的院子,看起来,院子里早就没有人住了。
院子里,却并不是平房,而是窑洞,就是陕北那种窑洞。我们这地方,很多年前,和陕北一样,农村的穷人家都住窑洞,只是这些年,农村人稍微有了一点钱,都盖了房子,窑洞就被废弃了。
这个院子,除了院门和围墙,里面全是窑洞,久不住人,黑洞洞的窑洞,看起来像是史前怪兽的一张张大口,怪吓人的。不过,我算是明白了,赵黑贵一定是要把我们关到这黑窑洞里,看来,他说带我们去见赵小宁是骗我们的,他早就打算把我们关在这里。
“押进去!”赵黑贵说。然后,我和龙爷就被几个青年押进了院子最右边的一个窑洞。进去之后,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因为这个窑洞里有一台石磨,他们肯定要把我们拴在石磨上,石磨那么重,我们根本就逃不了。
窑洞里一股很浓重的灰尘味,还有牲口的大粪味儿,我以前也见过窑洞,也见过石磨,我发现,那窑洞,不像是住人的,倒是像栓牲口的,因为里面还有一口石槽。
我们被押进那个窑洞之后,那些青年发现,没有绳子捆我们。赵黑贵骂了两句,然后对包子说:“包子,你去叫你那个亲戚家的女娃,给我们拿一些绳子来!”
包子就跑出去了,一会儿之后,包子和一个女孩子就进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根粗麻绳。那些青年把我和龙爷左右各一个,绑在了石磨上,龙爷骂骂咧咧,然后辛东和包子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些破布,塞住了我和龙爷的嘴。
我发现,那个拿着绳子来的女孩,十五六岁,或者有可能十六七岁,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不像是这伙人里面的,而且听赵黑贵说,那是包子亲戚家的女娃。我总觉得,这个女孩有点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不过,我以前没来过这个村庄,也许是我认错人了。可是,那女孩却一直看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发现了那女孩一直盯着我看,包子推了一把女娃,说:“米粒,你愣着干嘛?绳子用完了我们会还给你,你回去吧!别对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情,否则,我让你在这个村子里呆不下去,会让你滚蛋!明白了吗?”
“明白了!”那女孩说着,走出了窑洞,出去之前,还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觉得“米粒”那个名字很是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赵黑贵、辛东和包子,和那些青年,以及那些少年,把我和龙爷绑住之后,就关上窑洞的破烂木门,离开了,离开之前还踢了我们几脚。
窑洞陷在了黑暗之中,我和龙爷被绑住,嘴也被塞着,没法动,也没法说话,既难受又无奈。我们都没想到,我们来找赵小宁,没见到赵小宁,却栽在了赵黑贵的手里,被一群人玩得团团转。
也许赵小宁从来都没重视过我们,他知道我们斗不过他,知道我们很鲁莽,一定会钻进他的圈套,所以他都不用出马。我很是懊恼,又懊恼又后悔,我后悔我咋不多带些人来,别人不说,至少带着石锁,有可能的话,连石锁的哥哥野人也一起带上。石锁和他哥哥,身手都很厉害,加上龙爷,一定能干过那些青年,我们就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一想到石锁,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和梅秀的往事,一想到梅秀,我就想起我和盘玉子去她的老家调查的往事。想起去梅秀老家,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一道微弱的光,不过,我很快就抓住了那道光。
我想起来,我们离开梅秀家所在的那个村庄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说我们应该相信梅秀,梅秀是被害的,那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就叫米粒。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小女孩也长大了不少,但是,我还是确定了,这次拿着绳子的那个女孩,就是我和盘玉子见过的那个米粒,她们都叫米粒,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同一个人。
虽然我不知道米粒为什么会在这个村子里,但是,我一下子想到,她,也许能救我们出去。想到这里,我开始挣扎。
我挣扎着,奋力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