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提起西班牙时,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热情、阳光、橄榄油、斗牛士、弗朗明戈以及狂欢等词汇,似乎每一天都在享受度假的惬意和美妙;而坐落在地中海沿岸的巴塞罗那更是被誉为伊比利亚半岛的明珠,吸引着来自全世界的目光。
除了阳光沙滩、养眼美女之外,这座城市有着名扬全球的足球俱乐部,有着令人心醉的地中海沙滩美景,还有着建筑史上最具奇思妙想的高迪,那座“百年烂尾楼”圣家堂至今依旧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建筑奇观之一。
相较于游人如织的兰布拉大道,蓝礼始终对哥特区情有独钟,这里原本是一座古罗马要塞村,因建有许多哥特式古建筑而得名。漫步在这片区域,每一栋建筑似乎都在诉说着它的故事,每一条街道似乎都雕刻着历史风霜的痕迹,指尖仿佛可以触摸到城市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每个人都可以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方式,去感受巴塞罗那,然后找到一个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夜幕缓缓降临,盛夏的暑气残留在空气之中久久没有消散,不过属于人们的时刻这才刚刚开始。百货商店、服装店等等纷纷关门,可是街道之上的人群却在渐渐增多,小酒馆和咖啡屋里热闹非凡,就连加泰罗尼亚广场之上都坐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在大街小巷攒动,仿佛沉睡了一整天之后,这座城市终于苏醒了过来。
有人曾经戏言,西班牙的一天是从晚上九点开始的。蓝礼对此深表同意。
“白天是属于游客的,夜晚才是属于西班牙人的,对吧?”蓝礼看着眼前这条小街上的热闹,端起了手中的桑格利亚,品尝着那酸甜之中浸泡着酒精的趣味。
不过容许一辆车通行的小巷子里,足足有十几家酒吧,每一家酒吧此时都已经坐满了客人,即使是门口的台阶也不例外,还有人干脆拿着一瓶啤酒,和朋友站在店门口畅快的闲聊着,似乎根本不在乎是否可以找到一个地方落脚。
漫天星光倒映在辉煌朦胧的路灯光晕之中,潮起潮涌。
罗德里格看着眼前的蓝礼,手中的盖子美食(tapas)迟迟无法放进嘴巴里,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回了盘子里,“是啊,西班牙人总是喜欢夜晚,神秘却又不失火热,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这就是为什么西班牙的美女总是别具风情的原因。”蓝礼眼底的笑容徐徐洒落在了嘴角那轻盈的弧度上,脸颊蒙上了一层酒精的嫣红,平添了一抹慵懒。
罗德里格张了张嘴,然后闭上,随即又张了张嘴,但再次闭上,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蓝礼,你是认真的吗?”
“关于什么?”蓝礼眼尾一挑,微笑地问道,“关于美女?当然,我再认真不过了。”
罗德里格一口气换不上来,“我是说,你要去棺材里躺一整天的事,你是认真的?”
刚才蓝礼一本正经地询问了罗德里格如何在巴塞罗那寻找到殡仪馆的事,他表示,在“活埋”正式开拍之前,他需要实地考察一番,打算和殡仪馆商量,让他在一具钉死的棺材里躺一个晚上。罗德里格一开始还不觉得,听到后面,越听越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下巴都要脱臼了,但身为当事人,蓝礼却在旁边谈论西班牙的夜晚!罗德里格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蓝礼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如果现在还是在纽约的话,我倒是愿意去墓地里躺一个晚上,你知道的,把棺材埋到地底下,上面盖一层土,薄薄的一层,没有人会希望窒息,不是吗?”蓝礼自己还轻笑了一声,“不过,现在是在巴塞罗那,我的西班牙语水平只是一般,我可不希望出现意外。所以,墓地就算了。”
罗德里格看着蓝礼一脸扼腕的表情,不由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却发现,他今晚穿的是圆领t恤,一点都不勒脖子,但为什么他觉得脑袋开始缺氧?
“蓝礼,你确定?”罗德里格的大脑乱成了一团浆糊,他知道蓝礼是一名出色的演员,这也是他放弃了瑞安-雷诺兹的原因,但……但他没有想到蓝礼居然如此大胆,甚至是疯狂。
蓝礼将手中的桑格利亚放了下来,以打趣的口吻询问到,“罗德里格,你有没有过那种经历,进入一个狭窄的空间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比如说,电梯,又或者卫生间。你明知道这是一个没有危险的地方,但内心深处就是在不断嘶吼呐喊,想要拼命地逃出去?”
罗德里格觉得口干舌燥,蓝礼那沾染了红色酒液的唇瓣闪烁着妖冶的红色光泽,仿佛吸血鬼刚刚用餐完毕一般,那种危险的黑暗气息让他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狠狠地撞击着耳膜,砰砰作响。“……”他没有办法开口回答,只能摇摇头表示了否定。
“我也没有。”蓝礼的唇瓣勾勒成一个优雅的弧度,“你看,纸上谈兵的时候,我们可以理解这种现象,这叫做幽闭恐惧症。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似乎所有理由都头头是道。但真正陷入这种恐惧的时候,所有理论都不管用了,因为当事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活埋’里的保罗也是如此。”
正如蓝礼所分析的,保罗的角色分为两个层次。如果仅仅是达到瑞安的标准,蓝礼现在就可以投入演出,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做得比瑞安更好;但如果想要进一步提升表演的质感,他就必须身临其境地感受那种绝望,那种死神的双手掐在喉咙上缓缓收紧的感觉,那种无论如何挣扎都被困在方寸之地的感觉。
这种细致末梢的区别,其实很难用简单的语言来表述,即使是专业影评人、演技老师也不见得能够用文字来陈述,但是在观影过程中,那种突破大屏幕束缚的细腻感觉,带给观众的观影体验却是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表现派和方法派其实代表了人们对表演的两种理解,前者代表的是传统学院观点,他们坚信着,所谓演员就必须能够胜任不同角色,他们可以通过演技的方法、技巧和节奏,呈现出不同的角色和不同的内涵,现实与戏剧的界限是泾渭分明的,他们可以随时入戏、随时出戏,表演和个人生活是独立的两部分。表演是一门不断磨炼的技艺,真正的大能应该是“一人千面”。
后者代表的是新时代新潮流观点,他们认为,饰演一个角色就要融入其中,模糊现实与戏剧的界限,甚至是疯狂入魔,放弃所有的技巧束缚,真正让灵魂的力量迸发出表演的真谛。一般来说,一位演员只要饰演好一个角色,这就是成功,很有可能一旦入戏之后就再也无法出戏,一次巅峰之后就再也没有精彩的演出,但这都无所谓,因为他赋予了那一个角色生命,哪怕是仅有的一个。
蓝礼现在就正在尝试将两种表演方式结合起来,让表现派稍微脱离一些轨道,增加更多的震撼力;同时又向方法派施加一些束缚,确定情绪的表现能够准确地勾勒出角色。
这样的尝试,蓝礼不是第一个,阿尔-帕西诺(al-pacino)在演技生涯进入末期之后也开始尝试,不过,效果却难言令人满意,因为两种表演方式的核心思想就是矛盾冲突的,一种讲究控制一种讲究失控,一种讲究清醒一种讲究迷失。即使是阿尔,表演效果也差强人意,裹足不前、束手束脚的方式反而让他失去了以前的锐利和质感,令人失望。
除了阿尔之外,还有不少演员都进行了尝试,希望自己能够打破桎梏,成为创造历史的第一人,但可惜的是,一直到蓝礼重生之际,这依旧是一个理论上的完美。
蓝礼不是什么天才,创造历史什么的也太过遥远,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表演天赋是否真实存在,他仅仅只是想要在演技的道路上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风格。
“太平洋战争”时期,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以表现派演技投入演出,只有一场戏,就是第九集里目睹了婴儿的哭声、拥抱了女人的死亡,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尤金内心深处的挣扎、痛苦、迷茫和悲凉,那是一种信仰的崩塌。内心已经天崩地裂,但外表却平静如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十分愿意与尤金-斯莱奇真人进行交谈,他更加好奇的是,尤金后来是如此走出来的,如何回归生活的正常轨道,又或者,尤金从来都不曾真正走出来过。
在那一场戏之中,表现派和方法派的结合十分模糊,就仿佛是灵光一闪,转瞬即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蓝礼的确感受到了表演的不同,那种介于失控和控制之间的平衡节点,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这也更加坚定了他继续尝试的决心!
“活埋”,就是这样的机会;真正体会保罗即将被活埋的情绪,则是第一步。
罗德里格觉得自己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蓝礼,我知道你想要奉献精彩的演出,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但……但这只是一部投资不到三百万的电影,你的片酬才十万美元,上帝,这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蓝礼爽朗地笑出了声,”伙计,所以,你这是在暗示要给我提工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