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就见这个易长安跟周玉惠认识,这会儿易长安突然敲出这么一杠子,怕是给周玉惠撑腰吧!梁守弘脑筋急转了转,不得不使出了下策:“周氏身已不洁,本来我梁家就该出休书休了她!”
易长安轻嗤了一声:“周氏失贞,可是她自己的错?是谁让她在成亲前连梁耀宗一面都没见过的?又是谁在成亲当日管家不严,导致贼人混进来的?
发生命案之后,又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听风就是雨,一口咬定周氏与‘奸夫’合谋杀害亲夫的?”
易长安一连串的“是谁又是谁”的,说得梁守弘哑口无言,想到当初这位易大人到他梁家勘查现场时,就是言语厉害得紧,让自己吃了老大的憋屈,梁守弘这会儿恨不得骂出来。
“在整件案子中,周氏何错之有,要受被休弃之辱?”易长安语锋骤厉,“她在出嫁前循规蹈矩,未见夫面,可是她的错?她在成亲当日按周礼夫妻敦伦,可是她的错?!”
其实易长安是有些庆幸周玉惠并不认识梁耀宗的,不然当时彭科发现不对,绝对不会留手,周玉惠早就是一具死尸了;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面前这一群人说。
所以易长安抢在一个道理的制高点先声夺人了,然后才缓缓说了出来:“既非周氏之错,何来休弃的理由?倒是梁家翁姑告媳,伦常已断,再共处一檐,定生是非,合当判定和离!”
易长安说得极是有理,尹知府平常照顾几分吉泽的面子是有的,可是哪里会顾得到梁守弘心里的小九九?要不是因为吉泽,尹知府连梁守弘是谁都不知道呢。
所以听到易长安这么一番颇为掷地有声的话,尹知府立时连连点头:“易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周氏……这样再呆在梁家,是不合适,来人,取笔墨来,本官要下判词。”
他倒是省事,判词中直接就用了刚才易长安说的话:“……翁姑告媳,伦常已断,共处一檐,定生是非……”
梁守弘接到判词,脸色白中透青。今天一天,真是太跌宕起伏了,先是杀害儿子的真凶被押上堂受审了,再然后自己一下子要赔孙家五百两银子,最后连想留下来守寡的儿媳都被判和离了……
而这一桩桩的,全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容貌隽秀的年青人,一个区区从六品的下府滁州府推官!
梁守弘死死盯着易长安片刻,又颓然垂下了头。
他已经年过四旬,却还只是秀才功名,从哪一点都没办法跟人家比,而且……现在最切实际的想法,就是趁着自己年纪还不算太老,得赶紧纳个小妾生儿子……
孙家得了人知会,过来接人了,孙氏父母搂着孙健哭得是肝肠寸断,末了还是孙健提醒,老夫妻俩才记起来要过来给易长安道谢。
易长安略有些感触地客气了两句,倒是没忘记她之所以能办这件案子的初衷,跟孙家一家三口直接说明了:“一会儿还请你们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孙健那位狱友林胡子还等着看你们没事了才肯松口呢。”
孙家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在了实处,想到林福能在锦衣卫的威胁下坚持闭口不说,要挟着锦衣卫请了人来帮着破了案,这一份对孙家的大恩着实让人感怀铭内。
听到易长安这么一说,孙家三口连连点头,连孙健也顾不得回去换洗什么的了,直接就跟着陈岳和易长安走,一边还忐忑不安地问道:“要是林说了,是不是他也可以被放出来没事了?”
易长安看了陈岳一眼,陈岳点了点头:“又不是他犯的事,只要他说的是真的,到时自然会放了他。”
林福被锦衣卫提出来之后,单独关押在一间临时设成牢房的小厢房里,待遇不知道比大牢里好了多少,这时正倚坐在窗边晒着太阳。
见孙家三口过来,林福不由又惊又喜:“孙兄弟,你被放出来了?!”
孙健隔着窗栅栏紧紧握住了林福的手,哽咽着开了口:“是!我是清白的,我被放出来了!”然后“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林的大恩大德,孙健没齿难忘!”
林福没办法从窗栅栏够出手去扶他起来,连忙一迭声地喊道:“快起来快起来,这算什么事,要不是你父亲当初救了我一命……”
孙父上前一步也深深一揖躬下身去:“林兄弟,来的时候我们就商量了,你欠的债,我们孙家砸锅卖铁也帮你担了!”
“孙老哥你——”林福愣了愣,一下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连忙飞快地擦了擦眼泪,看向站在孙家三人身后的陈岳喊道,“陈大人,草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元祖新!那龟孙子骗了钱跑了,找到那龟孙子,我也可以从他那里取些损失回来吧?”
陈岳轻轻点了点头,转头低声跟易长安耳语:“你准备准备,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要你仔细查找的线索,免得我回头又要来寻你,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喷到易长安的耳朵上,痒痒的,麻麻的,而向来性格强势的陈岳,此际却用了“好不好”三个字征询易长安的意思,语气中意料之外的柔软更让易长安心里跳了跳;她不得不飞快地别开了脸。
看着易长安变得嫣粉的耳垂,隐约可见的小半面侧脸上一时消弥不了的红云,陈岳心里狠狠动了动,压住了想吮住那只耳珠的冲动,轻轻咳了一声:“那我现在让他们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出发。”
易长安如蒙大赦,急步向外走去:“恩,我也马上去准备。”
陈岳看着她步履匆匆,有些像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轻轻地在胸膛里飘呀飘的,轻扬、酥痒。
易长安对他,应该也是有感觉的吧,她脸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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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即将有易长安相伴的路途,陈岳头一回觉得,自己对旅程竟是无比期盼起来,脚步轻快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刚进院门,就听到隔壁的院子传来了莫离有些吃惊的声音:“……立刻就要出发?行行,那我马上收拾行李去!”
想到这个会跟易长安坐一辆马车的家伙,陈岳心里就十二万分的不痛快。
莫离在易长安的眼中只是个大男孩,跟弟弟差不多,在陈岳眼里,却是个完全已经谈婚论娶的青年男人了,更何况,莫离应该也知道易长安是女子了,难保那家伙私心里不会有点什么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