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三娘轻轻一拐,撞了撞常大兴:“夯牛,大人他怎么了?”
大人不是很喜欢跟易长安那小子一起的吗?怎么今天从易府回来,倒是把自己牢牢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那房里的低气压她哪怕退到院门外都能感觉得到!
常大兴跟了陈岳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见过陈岳今天这样子,总觉得……总觉得似乎很不好,可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见常大兴也迷茫地搔了搔头,雷三娘顿时明白了陈岳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眼珠转了转,突然就有些明白了,立即兴致勃勃地压低了声音:“是不是易大人拒绝了大人?”
“啊?”常大兴惊讶地张大嘴,联想到雷三娘说的,陈岳对易长安格外温柔的事,再想想南风馆,隐约有些明白了,心里却好一阵惋惜:大人这么好的一个青年俊彦,怎么就……也幸好……
两人正用眼神无声交流着,陈岳却突然开门走了出来:“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回京。”
他不是那种被女人拒绝了就要死要活的男人,心里再难过,也会咬牙挺住;只是滁州府……到底还是让他伤心了。
上司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惹!雷三娘二话不说,立即飞也似的拉着常大兴去准备,不过一刻钟,几骑人马就像来时那样,匆匆出城而去;只不过为首之人来时心焦,归时黯然……
直到夜色深黑,陈岳才领着人停了下来,在一处驿馆里打尖休息。
身体本来应该很是劳累了,可是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后,陈岳却迟迟不能入睡,脑海中反复响着易长安的那句话:“我——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
当初在沧州,他固然是强逼了她,可是他以为,易长安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答应跟他交往,为什么她回到滁州后就变了心思呢?难道当时她应了自己只是权宜之计?
陈岳的心反反复复如煎如熬,一忽儿想到她那会儿跟自己的亲昵,一忽儿想到今天她对自己明明白白的拒绝,整个人躺要床上竟是跟烙煎饼一样难过。
心里烦躁不已,陈岳索性披衣坐起,手指摸过衣衫,才想起易长安送他的那只锦囊还被他放在胸前的暗袋里。
这只锦囊是易长安说感谢他救命之恩的,他本以为两人之间决不会如此客套……陈岳点亮了蜡烛,从暗袋里取出那只锦囊,拿在手中看了一遍,慢慢解开上面的绳结,伸手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两片残破的金线织锦绣片徐然出现在眼前,陈岳讶然睁大了眼——这是……这是凤翔河山盘龙金线锦绣图的其中两份残片!
易长安手中怎么会有两块绣片?她跟自己一起办案,明知道这绣片是何等重要,她竟然就这么送给了自己……加上这两片绣片,他手中就有四片绣片了——
陈岳再也坐不住,刷地站了起来。
白天易长安说的话,当时的神情,清晰地再次出现在陈岳脑海里:“钰山兄的救命之恩,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里有两样东西,我想着应该是钰山兄需要的,就权且拿这个——”
易长安知道他在找这些绣片,却一直没有拿出来,或许是因为担心他会盘问,或许是有别的顾忌;可是今天,她却把这两片绣片拿出来送给了他……
陈岳指间紧紧捏着那两片绣片,缓缓地又坐了下去;两片绣片,抵他今天对她的救命之恩,她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算得……如此理智,如此——冷酷绝情!
易长安,原来你的心竟有这么硬……
天刚破晓,一骑快骑就飞驰进了滁州府的城门。小半个时辰后,穿戴整齐的顾维申就精神抖擞地坐了轿子,一路催着轿夫,直往易府而来。
易长安刚刚起床洗漱完,就听说顾维申来了,连忙着好了衣衫瘸着腿迎了出来,才走到回廊,顾维申就满脸笑容地几步上前扶了她的手臂:
“哎呀呀,长安你身上还有伤,还迎出来做什么?我们兄弟之间哪里还要这么客气了!”
易长安连礼都没行完,就被顾维申给扶住了,只得歉意地笑了笑:“大人这么早赶过来,莫不是——”
“喜事!喜事啊长安!”顾维申笑容可掬地拍了拍易长安的手,竟是屈尊扶了她一起往正厅里走,“刚刚吏部来了加急文书,听说是皇上钦点你任燕京府推官,竟是急得很,要你即刻启程呢!”
虽然都是推官,可是燕京府远远不是滁州府这种下府可以比拟的,燕京可是大燕朝的首都,京官比地方官员要高一级,燕京府衙的推官是从五品。
易长安任的滁州府推官是从六品,这可是直接就跳了一级,而且听说还是皇上钦点的,这现在的关系,顾维申怎么可能不来露个脸呢?
之前陈岳就说过她的任命很快会下来,所以接到顾维申递过来的任命文书,易长安并不惊讶。
这份胸有成竹的态度,看在顾维申眼里,更让他确信易长安上面有人,顾维申的一张脸几乎没笑出花来,心里无比庆幸易长安在滁州府任职期间,两人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自己手边一会儿要送出的程仪也准备得很得体。
只可惜文书上限期紧急,易长安算算时间,竟是要即时启程才行。
顾维申立即拍了胸脯:“既然上峰有令,长安你就先收拾收拾出发吧,贵公子尚且年幼,行不得急路,家眷可以后面再慢慢赶来。
老兄我是过来人,我看令郎年纪太小,如今往燕京那边天气愈发的冷,这小孩子在路上多有不便,不如让他们在这边住到来年开春。
那时你在燕京也应该找好居处了,到时再慢慢接了家眷过去直接入住,岂不便宜?这一段时间长安你也只管放心,你家里诸事我都会着人仔细看顾的!”
一看时间这么急,易长安就知道应该是陈岳提起的那件命案要紧,现在这时空医疗条件并不好,路上吃住的条件也差,易祯才几个月大,燕京又在北方,越往那边去天气越冷,确实担心会有什么闪失。
还有唐一念,他在这边书院念着书,贸贸然地中断学业也不好,到了燕京也得先寻好一个书院才行。
再加上家里这些零零碎碎都要收拾,该卖的卖,本地的下人不想离了故土往燕京去的也要早早打算,这一大摊子事,易长安确实等不及。
听到顾维申应了会看顾,易长安连忙先谢过了他,等送了他出去,回头就找了莫离过来:
“小莫,我刚刚得了任命要去燕京府当推官了,上任的时间太紧,我今天简单收拾下就要出发。家里的事只有先拜托你了,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麻烦你护着云娘她们上燕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