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悄悄吐了吐舌头,连忙噤了声,远远找了件差事躲开了。
黄鹂这才略重地咳了一声,端着那一撮箕碎瓷,脚步轻悄地往院门口走去,出院门时回头看了那静悄悄的房间一眼,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眼中一抹诡异的光……
赵秀茹仰头看着从房梁上垂下来的腰带,小心踩到圆弧鼓凳上,试了试高度,然后把绳结往上转了转;这是黄鹂刚才帮她打好的绳圈,绳结是特意系的,只要用力一拉,绳结就会散开。
听到门外传来黄鹂的咳嗽声,赵秀茹知道时间急迫,再不能多捱了,一咬牙将自己的脖子套了上去,一脚踢翻了鼓凳。
凳子“咚”的一声响,赵秀茹脚一悬空,脖子就被腰带锁紧,一种难受的窒息感猛然传来,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条结成环状的腰带。
上吊……真的是好难受啊!赵秀茹拼命挣扎着,撑着要等到黄鹂闯进来。
按照之前两人商定好的,听到房间里凳子倒地的响声后,黄鹂就会闯进来大喊,然后把她放下来,再叫嚷着“姨娘自尽了”,把事情闹大,那时她自可以放心地装着晕过去就行。
可是,凳子不是已经被她踢倒了吗,黄鹂怎么还不进来?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吧……赵秀茹挣扎得更加剧烈起来,想大声喊人,喉头却被腰带卡得根本出不了声,那个先前轻轻一扯就能的绳结,无论她怎么拉扯,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牢实!
很快,赵秀茹整个人就停止了挣扎,垂着头挂在那条腰带上晃晃悠悠的,眼睛却鼓得的,几乎从眼眶中暴凸了出来……
妻子出了事,徐玉正使人去衙门里告了假,此时正有些心烦意乱地在书房里躺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立即站了起来;难道是欧家来人了?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一个小丫环脸色仓皇地飞奔过来,悲恐地喊了一声:“少爷!小赵姨娘投缳了!”
秀茹?!
徐玉正吃了一惊,昨天晚上秀茹不都还好好的吗,还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回去的,怎么就投缳了呢?!徐玉正连忙往赵秀茹住的小偏院跑去,却正好撞上刚刚赶到了小偏院的杨嬷嬷。
徐玉正立时想起了今天一早听到欧惠敏交待杨嬷嬷的话,心里不由一个咯噔,大步就往房间里闯去,一眼就瞧见了赵秀茹正吊在房梁上,头发纷乱地披散下来。
赵秀茹的丫环黄鹂正在哀哀哭喊着“姨娘”,一边费力地抱着赵秀茹的腿,试图把她从绳套里解下来,却是半天都没能抱动赵秀茹。
徐玉正连忙上前喊了一声“让开”,自己一把抱住了赵秀茹的,刚将她的头从绳套里松了下来,就因为重心不稳,一下子带着赵秀茹一起摔在了地上。
“秀茹,你怎么样——”
徐玉正顾不得自己摔疼的身子,急忙去唤赵秀茹,只是那个“了”还没出口,就恐惧地“啊”了一声,一把将手中扶着的人推开,骇然跌坐在地上。
赵秀茹软软侧倒在地上,平常一双颇善传情的媚眼此刻如死鱼眼珠子一样兀自睁得的,几乎暴凸出眼眶,一截舌头已经吐在了嘴唇外面,乱发衬着她青灰色的面色,面容可怖之极——却是早就没了气息!
房间里的几个丫环都惊骇地尖叫了起来,闻声刚赶进房间里的杨嬷嬷,虽然也一阵害怕,但是想到自家小姐如今这么惨,都是源于赵秀茹这个妖精害的,心里忍不住又有几分痛快,低低念了声佛,却是大松了一口气:“这祸害可算是死了……”
刚刚缓过神的徐玉正恰恰将这话听进了耳朵里,抬头震惊地看了杨嬷嬷一眼,用力咬紧了腮帮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徐太太身边的满嬷嬷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少爷,欧家来人了——”
欧惠敏小产以后,一大早就让人回娘家搬人去了。好好一个姑奶奶,前些时日带话回来的时候还说吃好睡好的,这都四个多月身孕了,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
偏偏过来报信的人是外院的小厮,并不太清楚内院的情况,只听说是小姐受了委屈,所以欧惠敏的父母一听就提起了心,欧正淳当即就让自己的大儿子欧鹏带着大儿媳向氏兄嫂过来先行诘问。
这会儿欧惠敏的兄长欧鹏正在正厅里坐着,脸色有些不好,欧鹏的妻子向氏则入了内宅先去探望小姑子。
见徐玉正匆匆赶来,形容有些狼狈憔悴,欧鹏还以为妹夫是因为守着妹妹疲惫才弄成了这样,心里的怒气不由稍缓了缓,不过口气还是有些不大好:“瑞松,惠敏之前怀相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
要是之前,大舅哥过来诘问,徐玉正肯定会心虚,但是这会儿却是有些理直气壮,冷哼了一声才开了口:“舅兄过来问我,还不如去问问你妹妹,要不是她心思恶毒——哼!”
徐玉正没有直说原因,却冷哼了两次。欧鹏心下不由狐疑:难不成竟是自家妹妹出了什么差错?
徐家内宅正院。
一脸惨白的欧惠敏盯着急步过来的长嫂向氏,瞬间泪水涟涟:“大嫂嫂……”
见欧惠敏哭得不能自已,向氏一边陪着落泪,一边温言安抚她,等小姑子情绪稳定了,才仔细替她揩了泪水,转头严厉地看了含玉一眼:“杨嬷嬷和漱玉呢?欧家让你们跟着过来好好服侍姑奶奶,你们就是这么惫懒的?!”
向氏在欧家当家,杨嬷嬷、漱玉和含玉几个家人的身契还在她手上呢,要是因这几人服侍不尽心导致欧惠敏小产,她不介意把这几家全部给卖到那些盐场矿区去!
含玉连忙跪了下来:“大太太,漱玉昨天被姑爷一脚踢伤了胸腑,这会儿还在隔壁房间里躺着——”
漱玉竟然被徐玉正踢伤了?徐玉正可是那般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向氏大吃一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昨天的事含玉是从头到尾都看到了,当即口齿伶俐地把事情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向氏气得一捶床沿站了起来:“好个徐玉正,他竟敢宠妾灭妻?!”
杨嬷嬷正好赶回来,一眼瞧见向氏,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痛哭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太太您可来了,徐家行事太无规矩,为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姑爷他竟然奶奶,害得她生生掉落了四个多月大的胎儿,那可是个小哥儿啊!大太太您可一定要给奶奶做主啊!”
含玉实事求是说的是推跌,到了杨嬷嬷嘴里就成了。
推跌也好,也罢,向氏只要知道这事完全错在徐家这就够了,沉着脸向带来的奴仆喝了一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