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关府做客几天之后,关夫人黄淑珍下了帖子亲自上门来了。
易长安上值去了并不知情,直到下值后一家人吃过晚饭了,见何云娘偷偷冲自己眨了眨眼,神情中很有些努力掩饰住的快活,易长安垂目示意了一下。
等到用完晡食不久,易长安前脚刚回到书房,何云娘后脚就跟了过来,一迈进门槛就掩了门带着些小雀跃跟易长安说了:“今天淑珍姐过来我们家里做客,私下跟我谈了件事。”
“是什么好事,让我们云娘这么开心?”易长安见何云娘没了掩饰后心情极好,故意逗了一句。
何云娘红着脸轻啐了她一口,却也立即说了:“淑珍姐邀我入股,开一家绣庄。”
开绣庄?想到那些一针一线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绣出的一朵花儿一颗草儿,易长安不由沉吟起来。
何云娘心里不由一沉:“长安你是不是不乐意?”
“绣花那么费心神的功夫,你现在又身怀有孕……”
易长安话还没说完,何云娘就松了一大口气:“我是当东家又不是去当绣娘,哪里要我去亲自绣什么啊?”
易长安讪讪笑了笑:“你绣的东西好看,我还以为接到大件的活,就要你来做呢……”
她每回去何云娘房里,经常就看到何云娘在绣花,易长安对绣艺是一窍不通,不过也看得出来何云娘绣得很好看;不过何云娘有孕在身,不能太劳神,因此即使何云娘说要给易长安衣服上再绣些纹样,易长安也是严禁不许的。
关黄氏冷不丁地邀何云娘入股,她以为关黄氏是看中了何云娘的绣艺才做的决定,自然而然地以为要是有什么精致大件,可能会要何云娘出手。
“淑珍姐自己刺绣不行,今天过来看到我绣的那架屏风,说我绣艺不错,所以邀我一起入股,确实不要我出手,只是到时做个掌眼的,免得被绣娘们随意糊弄了。”
听到何云娘说了原委,易长安放了一截心:“不要你亲自动手就行,你也不许在那上面太操心了,一切以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为重,银钱什么的都是虚的,可明白?”
何云娘连连点头,就差没举手发誓了,易长安这才转了话风:“关夫人可说了这股份怎么入?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云娘你跟关夫人再谈得投契,涉及经济账上,事先把条条项项都扯清楚了比较好,免得后来扯了麻纱反而朋友都没得做。”
何云娘连忙把先前黄淑珍草拟给她的一份文书拿了出来,易长安在进刑侦之前也在经侦混过一段,多少也懂一些,一头说着做生意里面的一些小窍门,一头帮着何云娘修改了几处,然后拿了自己攒着的一百五十两银票出来:
“入股要本钱,云娘你先把这些银票拿去,等我以后手边又有银钱了,再给你添补些;总不能让你把嫁妆钱都贴到我身上,女人自己也要留着钱才行。”
要是以前,何云娘是说什么也不肯要的,不过自前几天易长安跟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后,何云娘心里有了一番计较,她和易长安就一体的,这些银钱就不推辞了,接了那几张银票认真地点了点头:
“长安,你放心,我虽然不太会经营,不过自小跟着绣娘学了些绣艺,一定会管好绣娘做出好绣品的。等口碑上来了,我挣的银钱就多了,你以后也不用为银钱操心了。”
瞧着何云娘一脸郑重的表情,易长安怕她压力太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以后我就等云娘给我挣堆得山高的银钱,然后我就躺在银钱堆里吃软饭!”
“你就把我当小孩子哄吧!”何云娘胀红了脸啐了她一声,跺着脚走了。
易长安笑了笑,想到沐氏这些小盘算,眼眸暗了暗,坐在桌前沉思起来:古代又没有全国联网的户籍系统,如果可能,她能给自己弄一份新的户牒就好了。
只可惜,为了跟现在彻底摞开,她最好是恢复女性的身份,到时就没办法破案了;什么六扇门里的女捕头,果然还是里写的啊,这大燕朝听说除了宫里,但凡沾点官场的边,就没有女人什么事……
定州定军山脉。
一处幽深的山涧里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一名衣着单薄、浑身湿透的女子一边咒骂着一边费力地抓着野草爬上了岸:“狗日的陈,老娘个先人板板!女人怎么了,你别以为女人就做不了大事!
还有那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敢伙同陈暗算老娘,老娘让你们一个两个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给老娘等着,老天爷也留着老娘这条命,看老娘怎么把你们给弄——”
“啊嚏——”女人还要咒骂的话被一个喷嚏给打断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初春,可是山中本来气温就低,为了在水中逃命,女子又把外面的衣服全都剥下来扔了,这会儿筋疲力尽地才出水,一身湿哒哒地很快就冻得青紫了嘴唇。
顺水漂了这么久,即使现在一上了岸就很想往地上瘫倒,女子却咬着牙撑着,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山外走去。
要是在地上一坐,她就起不来了,她不能在常胜峰这片区域停留,以陈那个性,没找到她的尸体肯定不会干休的!她得走,走得越远越好,先离开定军山脉……
“大人!”常大兴一手警戒地提着腰刀,大声唤了一声,“这里有个晕死的女人!”
陈岳不由精神一振。
他带着一群人进入这定军山脉搜寻了十来天了,先前还寻得到一点痕迹,到现在已经是泥牛入海,疑犯的踪迹已经遍寻不到了。
这深山老林的,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女人,实在令人生疑!
陈岳伸出足尖将仆地晕倒的女人轻轻踹得翻转过来,一片雪白撞眼而来,水湿的单衣紧紧贴在胸前的高耸上,里面的春光若隐若现。
魏亭尴尬地红了脸,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陈岳已经微讶勾唇:“雷三娘?!”
“什么?这人是雷三娘?!”魏亭惊得差点没跳起来,指着晕倒在地上的那名容貌妖冶的女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她是常胜峰的雷三娘?!”
那个领着一群落草的贼寇,借着常胜峰的地势,劫了不少路过富商却让定州官兵连屁都没摸到的雷三娘?那个传说中凶恶如罗刹,手挥一对鸳鸯刀削人首级如切豆腐,名头说出来能止附近村落小儿夜啼的雷三娘?
雷三娘怎么成了这副落魄的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