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普外科主治医生,一名骨科主治医生,一只神经外科住院医,陆续来到了急诊中心的手术室,各自上手看各自的片和位置,默默的做着分析。
其中,神经外科的住院医的表情最为镇定,而骨科主治和普外科主治的表情则分外凝重。
正常情况下的科室会诊,各个专业科室往往派出的是住院医——大部分的急诊病人其实都是不严重的,比如脑袋撞了钟,脚撞了钟,肛门撞了钟的患者,都会来看急诊,而要治疗他们,用住院医也就足够了。
就算有症状严重的病人,住院医做出判断,再送到科室里就行了。
作为科室主力军的主治,闲的时候可以闲着,但也还是要坐镇科室闲着的。
但是,凌然拉起来的会诊,对于某些科室来说,却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比如骨科,比如普外科,早都不敢派住院医来了。
科室也是要面子的。
给凌然这样的医生做下级医生不丢面子,但要是被问了问题答不上来,甚至干脆是一问三不知,那就不好听了。做事的时候,若是再来一套错误操作,那就更加难看了。
正常情况下,专业科室对急诊科其实是有心理上的优势的。
但在云华医院里面,骨科或者普外的普通医生,针对凌然的心理优势早都没有了,肝胆外科更是沦落成了心理弱势……
他们以前到急诊科,或者现在到急诊中心的其他医生跟前做事,并不用太担心被人揪出毛病。反正,普通操作都不会出错,特殊一点的操作,也轮不到急诊的医生挑毛病。
可面对凌然,骨科或者普外的医生,老早就有种在主任手底下做事的感觉了。
“现在来看主要是两块,脚踝的骨裂比较简单,手术后打石膏就行了,相对严重的是胳膊,应该是克里斯骨折,看样子,我觉得应该要开刀做复位……”骨科的主治率先开口,给出了己方的方案。
凌然点点头,简单接受:“骨裂的石膏随后再打,克里斯骨折交给左慈典来做。”
“那……”骨科主治讶然指指自己。
要是以前,他绝对和凌然要据理力争的,甭管克里斯骨折好做不好做,那都是骨科的活啊。
但在急诊中心,霍从军喜欢吃独食也不是第一天了,而凌然……
凌然在手术方面,也从来都不是分享型的。
骨科的小主治忧郁的看看凌然,无奈笑笑:“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如果骨头方面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骨折我们急诊中心处理即可。”凌然回答的再清楚不过。
“得,那我回去了。”骨科小主治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普外的主治忍不住“咯”的一笑,半开玩笑的发出声音:“检测工具。”
“我……”骨科主治忍不住回头,然后就看到凌然的侧脸,嘴里的话不由变了:“没活还不好?”
普外主治耸耸肩:“你觉得好就行。”
大家当然都是不愿意增加工作量的,但医生这个行业有一点非常奇特,就算自己不想增加工作量,可要是属于自己的技术射程的病人,给别人做了,心里也是会不爽的。
骨科主治被堵的一肚子气,也不走了,就站在跟前,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留下什么活?”
“至少留一个升结肠。”普外的主治乐呵呵的道:“众所周知,凌医生是不做肠子的……”
“升结肠破了?”
“可能有个铁片什么的炸进去了。”普外科的主治向骨科的扬扬脑袋,道:“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就不给你细说了。”
骨科的气结,又无可奈何。
普外的主治说到这里,才向凌然报告道:“凌医生,我们普外这边,就做个结肠修补吧。脾脏我看已经切掉了,胃这边好像也补了洞,几个腹部外伤更是不在话下……”
他说着,情绪也变的低落起来,手术都被急诊科的给做了,普外的生存空间,自然就更小了……
“你说的结肠修补,是指升结肠这里的破损吗?”凌然指了一下影像片,里面能清晰的显示出破损的升结肠。
普外主治点头:“面积不大,之后我用腹腔镜……”
“我补掉了。”凌然道。
“啥?”普外主治不光是听愣了,还觉得凌然错了。
凌然只道:“之前做手术的时候,我顺便给补掉了。”
“顺便?”普外主治忍不住想要吐槽:升结肠的位置哪里顺便了?
但是,对于有肠穿孔修补术和右半结肠切除术的凌然来说,补个肠子什么的,也不算复杂。就是容易污染手术室和手术服罢了。
“要是没有别的问题,普外也就先回去吧。”凌然的表情轻松。
这边检查出来的问题越少,手术就越容易成功,完成的速度也就越快。自然的,病人的生存率也就会高一点。
普外的主治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
骨科的主治特意从他面前走过,再笑笑道:“我先回去了。升结肠……呵……”
普外主治的脸,就如结肠一般扭曲。
他有些愤慨的看向凌然,然后,就看着凌然的手,陷入了沉思:做的真好啊!
骨科的主治顺着他的表情看过去,突然也失去了嘲讽同期医生的兴致。
他们是云医做到主治较快的一批了,作为骨干,两个人才刚刚超过35岁,正是攀爬医树最快的年纪,如今也是各自科室里的佼佼者。
但是,这样的得意、自傲与互嘲,面对凌然的时候,顿时就显的很没有意思了。
病人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太阳早已落山,医院自然也是下班了。
不过,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几名医生和护士,全没有晚下班的概念,该做什么的照做什么。
左慈典等在淋浴室外面,待凌然沐浴更全套衣,出来以后,才笑呵呵的迎上来:“凌医生,今天的病人家属,找了过来,说想请您吃饭,感谢一下。”
凌然奇怪的看看左慈典:“以前的家属为什么都不请吃饭?”
要不是熟悉凌然,左慈典瞬间就要被凌然的这份脑回路给击沉了。
“您是想问,这个病人家属有什么特别之处,对吧?”左慈典稍微纠正了一下凌然的语义。
凌然:“当然。”
“唔……”左慈典默默叹口气,再道:“今天抢救的病人是外地来投资的投资商,这个……能量比较大,而且,人家是真心感谢。”
“哦?”
“对方有意向给云大捐款。”左慈典说着看看凌然的表情,道:“对方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我是没理会的,结果人家又找到了云大,小武院长那边专门打了电话给我,让我问问您的意见。”
凌然略作沉吟:“见面可以,吃饭就不必了。”
这是凌然执行过许多次的策略,如果每个找他吃饭的人,凌然都同意的话,那每天就只能在餐厅里度过了。
左慈典立即松了一口气:“见面就行了,您定个时间?”
“明早吧,早点来。”凌然边说边擦着头,渐行渐远。
左慈典望着凌然的背影,脚尖不停的画着“早”,像是一只在钢叉下扭曲的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