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阔海道:“许科长这么晚过来找我是为了你姑姑的事情?”
许纯良道:“李总不必误会,我今晚过来没有任何的要求,只想了解一下你的态度。”
李阔海笑眯眯望着许纯良,认为这小子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因为许家安的过激举动,已经完全将主动权送到了自己的手里,说什么没有任何要求?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是有求于我怎么可能主动登门?
李阔海道:“我相信法律,一切交给警方去处理。”
许纯良道:“李总说得对,法律对每个人都是公正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认为私下的协商和解不具备任何的意义。”
李阔海听出许纯良是在威胁自己,听他的语气似乎梁立南被殴一事还有反转的可能,李阔海提醒许纯良道:“不是私下和解,是在警方见证下合理合法的调解,所有协议都经过公正,怎么能说不具备任何的意义呢?”
许纯良道:“如果在他人的威逼利诱下达成的和解自然不具备法律效力,恕我直言,如果梁立南知道他妈妈因为这件事被起诉甚至坐牢,我估计此事有反转的可能。”
李阔海没说话,虽然花费了一千万让梁立南成功闭嘴,但是如果将许家安送进监狱,梁立南肯定会做出反击,推翻此前的口供也有可能。
许纯良又道:“恕我直言,这件事闹到这种地步,责任在你。”
许纯良道:“看来李总始终没有搞清楚一个问题,给你们李家制造这个笑话的人是你的儿子而不是其他人。”
许纯良道:“没问题,在动用法律之前,你最好先了解清楚自己的儿子禁不禁得起查。”
李阔海哑然失笑:“在我?许科长真会开玩笑,我让你大姑去伤害我儿子了?”
许纯良起身告辞:“李总,打扰了。”
李阔海轻声道:“不得不承认,你大姑的做法还是让人感动的,不过她的出发点是要将罪名安在我儿子的头上,要将他送入监狱。”
许纯良道:“李传宗的道歉让我表姐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她的希望意味着以后还会绝望,我大姑看得非常清楚,她不忍心女儿再次受伤,偏偏这时候又有人将梁树德的丑闻透露给她。”
许纯良反问道:“你以为李传宗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李阔海的内心仿佛被一记重拳击中了,整件事最大的破绽就是他的儿子。
许纯良道:“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考虑问题就会变得片面,我大姑虽然不说,可我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彻底斩断梁立欣对你儿子的情愫,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她是要拯救自己的女儿。”
许纯良道:“我大姑这次的行为虽然过激了一些,但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去伤害你儿子,否则那一刀就不会刺向她自己。”
许纯良接过李阔海递来的威士忌,明白李阔海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件事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阔海皱起了眉头,听许纯良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让儿子去当面道歉纯属画蛇添足,归根结底还是他只考虑到自家的形象而没有考虑女方的感受,只是梁树德的丑闻是谁透露给许家安的?许纯良肯定不会这么做,难道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李阔海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是现实却让他难以接受,他和许纯良接触的时间不久,如果不是许纯良的背景和传说,他不会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保持如此的耐心。
李阔海犹豫了一下道:“喝杯酒再走吧。”
许纯良道:“你低估了一个母亲保护儿女的信心和勇气,李总,你用一千万换取了梁立南的和解,又抓住了梁树德的把柄,利用他的丑闻逼迫他低头就范,伱并没有考虑到梁家其他人的感受,我大姑,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在女儿受到伤害之后,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愿出头,她的内心是何其的悲哀。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成为她做出过激行为的理由,但是你不该让你儿子去假惺惺道歉。”
李阔海道:“道歉也有错?”
李阔海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大姑的事情我会劝传宗不要追究,我也希望他们家以后不要再有什么事情。”
李阔海和许纯良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中也都没有流露出半点的退让,过了许久,李阔海方才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我们家造成的影响有多少人在背后在看着我们李家的笑话?”
李阔海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法律做出判断。”
李阔海道:“不排除她失手的可能。”
许纯良主动跟李阔海碰了下酒杯:“李总考虑的周到。”
李阔海抿了口酒道:“传宗这孩子的确滥情了一些,就算他们不分手,梁家的女儿找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许纯良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们无法过问,只希望他们好聚好散。” 李阔海叹了口气道:“他若有你一半清醒,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希望经历这件事之后,他能够成熟一些。”
许纯良点了点头,李阔海是个理智的人,这次能够选择让步应该不仅仅是自己出面的原因,李阔海毕竟家大业大,在沪海商界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名声,越是这种人越是爱惜羽毛,如果他咬住梁家不放,坚持追究梁家的责任,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难免落下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头,李阔海显然都考虑到了。
许纯良回到车上,夏侯木兰一直都在等着他,关切道:“如何?”
许纯良道:“一切顺利。”
许家文本想拉着侄儿一起和姐夫谈谈,这次许纯良拒绝了,许纯良不想过问梁家的家事,即便这件事关乎大姑的婚姻,何去何从还是应该她自己去做决定。
许纯良也没有去探望表哥表姐,他此次前来沪海是为了大姑,而不是为了他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们今日的因全都是他们昨日的果。
许纯良前往高铁站的途中,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报家门,他叫钱国光是钱纯一的父亲。
许纯良有些纳闷,自己和钱国光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在陈碧媛的葬礼上。
钱国光提出想跟许纯良见面说些事情,许纯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高铁站了,这次恐怕没时间。
钱国光有些遗憾,表示自己过段时间会去东州出差,到时候希望能够去拜访他,许纯良答应了下来。
沪海回东州也就是不到三个小时的行程,夏侯木兰帮许纯良订了商务座,主要是考虑他这两天事情不断,做完又不辞辛苦,彻夜指导她修炼,目的是让许纯良在回去的途中补补觉。
许纯良没想到上车就遇到了熟人,考古专业人士薛安宁,薛安宁不是一个人,她陪同父亲一起去京城。
许纯良主动打了个招呼,早就听说过南薛北谢的称呼,这个南薛就是薛安宁的父亲薛仁忠,此人也是做地下文玩生意起家,以水口见长。
薛仁忠今年六十三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须发皆白,面色泛黄,身材瘦小,上身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深蓝色中山装,下穿黑色直筒裤,蹬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黑皮鞋,如果不知道他的威名还以为眼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
薛仁忠话不多,跟许纯良打完招呼之后就拿起了一本《收藏》看了起来。
薛安宁也没想到会在高铁上和许纯良偶遇,笑道:“你来沪海出差吗?”
许纯良点了点头。
薛安宁道:“早说啊,我也能尽尽地主之谊。”
许纯良道:“你家住沪海?”
薛安宁道:“我爸家。”
许纯良故意道:“沪海房子可不便宜。”他当然清楚旁边这皱皱巴巴的小老头是倒腾文物的地下巨头,这种人怎么可能缺钱。
薛安宁道:“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指望我现在这点工资肯定买不起。”、许纯良道:“水下考古进展如何?”
提起这事儿薛安宁就气不打一处来,水下考古进行了一段时间,可自从遇到许纯良之后,没多久平海相关部门就投诉到了国家文物局,说济州方面未经沟通就私下进行考古作业,国家文物局出于全面考虑,下发了通知,要求济州文旅停止单方面考古,何时恢复需要两省沟通之后共同计划。
薛安宁高度怀疑这件事就是许纯良往上捅的,不过她也没有证据,满腹怨气地发了一通牢骚。
许纯良听得乐不可支,没错,这件事就是我干的,表面上还装出一副无辜的面孔:“这谁啊,真是多事,考古是好事情啊,如果水下古城能开发出来,对东州对济州的文旅都是利好。”
薛安宁道:“你真这么认为?”
许纯良点了点头道:“当然啊,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们的考古工作早日成功。”
一旁薛仁忠咳嗽了起来,薛安宁赶紧递给他一包纸巾,薛仁忠咳了一会儿,往纸巾里吐出了一口痰,然后丢到垃圾袋里。
许纯良侧耳倾听,从薛仁忠咳嗽的声音判断出他的两肺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