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
素娆连自己何时睡过去的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睁眼时天已经大亮,竹晏将早饭端来,镜臣在旁汇报府中的事宜,随后各自忙碌。
下值前陆珩找了过来。
“慕卿,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去看看那小丫头吧。”
陆绾出事了。
苻筠和周吟成亲那日,陆绾因得到樊淮家中与他议亲的消息而中途改道,没能去参加婚典。
当日回来后情绪不佳,府中以为她又同樊淮置气,遂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几天后,她出了趟门,回来时双眼通红,明显哭过,问她什么都不肯说。
陆珩要去找樊淮问清楚,被她拦下。
娇滴滴的小姑娘第一次用那么认真且坚决的语气同他说,“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哥,算我求你”。
陆珩只能应下。
从那日后,陆绾就把自己关在房中,对于玩耍好似失去了兴致,和谁都不说话,就坐在窗前发呆。
脸颊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陆珩不敢刺激她,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后面樊淮也去陆府递了几次拜帖,陆绾连看都没看,直接让人回绝了。
“那小丫头一向喜欢你,或许愿意和你说。”
素娆对此却没太大的信心,派人去给大理寺传了个话,然后同陆珩一道去了陆家。
陆绾的小院布置的很温馨,繁花绽放,香气怡人。
只是静悄悄的,来往的婢女和下人垫着脚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惹了里面人的不高兴。
“你去吧。”
陆珩立在庭中,苦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她又给我说什么不许找麻烦之类的话,听得人心烦。”
陆家的人向来是委屈别人也不会委屈自己的主儿。
陆绾自幼千娇百宠,众星捧月,别说掉眼泪,就是瘪嘴打个喷嚏府中都紧张的不行。
她性子娇蛮却一贯坚强。
鲜少见她伤心成那样……
想来想去,罪魁祸首无非也就是那个樊少安,一个稍有些文采的酸书生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那样维护!
陆珩恨铁不成钢的咬紧了后槽牙。
素娆刚敲门,没等出声,里面传来陆绾的声音,“说了我要安静,你们作什么还来烦我,走开!”
“是我。”
素娆刚一开口,里面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跌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拉开,露出陆绾苍白黯淡的脸来。
“素美人。”
她语调低迷,“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素娆浅笑,陆绾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我哥找你来的?他人呢?”
“他很担心你,又怕你不高兴,就先走了。”
陆绾轻皱了下鼻子,让开路,“快进来吧,陆兰幽也真是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大惊小怪。”
进了屋,素娆四下打量一番。
屋子里陈设精美,用的都是上好的物件,窗前的台子上摆着一株桃花枝,看起来已经枯萎了,却被人栽在盆中,小心的养护着。
“你坐,喝点花茶。”
陆绾倒了杯茶水递给她,素娆接过抿了口,随即抬眼看她,淡声道:“感觉好些了吗?”
陆绾趴在桌边,撇嘴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没有。
素娆轻蹭了下鼻尖,“你要想说的话,我……”
可以听听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陆绾就像是关不住话匣子,陡然精神,拍桌怒道:“还不是樊淮那个笨蛋,真是气死我了。”
素娆:“……”
好吧,是她想多了,以为小姑娘受挫太大不想提,没想到还是这么坦率。
“他干嘛了?”
素娆顺势问道。
陆绾捏着秀拳,气道:“他族中给他定了门亲事,还把那姑娘直接送来盛京,说是家道中落,让他好生照料。”
“他说会与家中说清楚,解决这门亲事。”
“我觉得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容易遭人口舌,就说给她另寻个住处,结果那姑娘知道后,又是哭闹又是昏倒,摆明就是想赖着他。”
“偏那木头还把人留下了。”
她心悦樊淮,好容易撬动了他的心思,怎么能忍受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住进他家里。
还是以什么狗屁未婚妻的身份。
是樊淮再三保证他会处理妥当,她才暂时信了。
“那后来呢?”
“后来那姑娘说要去拜佛,樊淮便邀我同去,一路上那女子装腔作势的惹我心烦,我懒得搭理她,她却老是往我身边蹭。”
陆绾想到那些事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嫌恶的搓了搓手臂,“我知道她可怜,也没想把她怎么样,谁知道她称樊淮不注意,故意从台阶上栽下去,还非说是我推得。”
深宅大院里的把戏陆绾早就玩腻了。
根本懒得理会。
结果樊淮看到那女子受伤,不由分说的指责她。
“樊少安,死木头,缺心眼,他是不是眼瞎了看不出来那女子的心思,我忍无可忍就……”
“就怎么样?”
“就把那姑娘从台阶边缘推下去了。”
陆绾冷笑:“我既然淡了这恶名,自然要把罪名坐实了,否则岂不吃亏。”
想都不用想这样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依樊淮的性子,两人必是不欢而散,陆绾越说越委屈,眼中爬上了一道血丝,“他说我娇蛮任性,浑不讲理,明明是他不讲理。”
“他也不用脑子想想,我什么身份,那姑娘什么身份,她也值得我不顾脸面和教养,做出那种事!”
“我是喜欢他樊少安,但再喜欢,他也不能这么冤枉我。”
陆绾这次是真的伤了心。
素娆安慰她许久,待她情绪好转些方才离开,出了陆府,陆珩原本要送她回去,看到那辆停在外面的马车时忍不住失笑。
“我说言鹤卿,你不用这样紧张吧,我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陆珩走到马车旁,折扇挑起车帘,露出里面那人精致削薄的下颌线来。
言韫侧目,视线越过他落在素娆身上,“我来接你回府。”
素娆扬起笑脸,对陆珩道:“那我先走了。”
“去吧。”
陆珩好脾气的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言韫对他微微颔首一礼,撂下车帘。
马车逐渐走远。
陆珩站在原地,轻摇着兰花扇目送他们,嘴角倏地勾起一抹弧度,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弱点呢……
言鹤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