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干嘛干嘛,没有阻滞,没有束缚。
可这个东西很多人没有且向往,伏明月初获自由,放飞自我之后,现在一片茫然。
想干嘛干嘛,我要干嘛?
想去哪去哪,我要去哪?
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到处是宇宙星空,枯燥乏味无趣······
大宇之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神,没有任何环境能够伤害神,除了和她们层次差不多,力量品质雷同的生物。这是一种顶级生命层次的骄傲。
可周围都是宇、宙、星,骄傲给谁看?
伏明月的眼中,时间彷佛丝线,可以任意撩拨;空间如同花朵,可以随时采摘;岁月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人创造出来的有纪念意义的词汇,根本无法在她的身体内外留下任何痕迹。
可能能够伤害神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自己的情绪。
“若还是在道隐归藏,其实也挺好,起码有个小窝儿,起码能够独处。”伏明月遥望远处星河深处黑暗中隐隐的莫名黑影,心中满是惆怅。
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去找唐玄,不为别的,为了自己能够有点事情做。
规则对于她没有任何触动,既在意料中,也有些意料外。一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否则它不会坐视一个能够伤害到它的生命如此堂而皇之的存在。
与人而言,规则更加铁血无情,冷酷自私。
明月天功,心动处,天地尽月光。
伏明月身躯缓缓升起,双目带着白色荧光扫视这天地寰宇,终于锁定了那个位置异常荒僻,看起来也不美丽的蔚蓝色小星点。再次聚焦之后,伏明月嘴角的淡然逐渐化为冷漠,同时身躯如梦幻般拉起悠长的光,拖着细长的光焰,直直的冲入始地星球。天涯海角,瞬息可至。
人也好,魔也好,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存在于规则下的两种不同生物,他们之间的争斗与厮杀在伏明月眼中,如同人眼中的两窝蚂蚁发生纠纷一样无聊且不值一提。
衣袂飞舞,天风过处,飘飘欲仙。赤足轻点银轮,人间满清辉。伏明月从天而降,缓降,浑身包裹在一层清冷但浓稠的白芒中,而脚下的灿烂银轮却越来越大,与清辉一起笼罩五洲。
浓郁清光中,千万魔族如同受到庞然威压一般,瑟缩的蹲下了身子,不甘的嘶吼着,只是这种嘶吼在清光中无声无息,只有匍匐;天上对峙的尚云龙等人与元籍等魔尊,清辉临身,便都有失重之感,银轮弥漫之际,他们的身躯劈里啪啦的掉落,而沉浸在清辉中的表现,与普通魔族并无不同。
清光中,对面无法视物,清虚的符箓、佛陀的诵唱、武者的元气、魔云、黑雨、夜魔婉婷的法象所有一切活跃种种,有气无力、偃旗息鼓。
雾城笼罩千年的浓雾,散了;黑暗火山涌荡的巨大漩涡以及喷吐的带着火气的黑烟,停了;星球一圈,一丝白云都没有,因为它们会遮月;大洋平静,黑色如潮水般退却,似乎月光容不下这污浊的颜色。月光中,茅山碧桃、罗夫老桃、黄金领地的扶桑树拼命的向上拱着,似乎可以从这月光中汲取养分一般······人间虚幻,只有草、木、花纷繁向荣。
所有人,所有魔,所有生物,仰望上空,无论处在什么地方,那道窈窕发光,如同神仙降临一般的身影都是那么的清晰,夺目,绝世。而这道身影的一切,彷佛都由清光组成,清如水,随风摇曳。
清辉的威压下,万籁俱寂,没有人怀疑只要这个身影的一个念头,这世间的一切就会消失,这是种精神上的感受。
上古神术明月天功,银轮无日月,世界满清辉。
“你是何人?”夜魔婉婷嘶吼着,魔音阵阵,在清辉中艰难的传递,不过数丈,声音便消弭无尽。但她知道,天上的那个“人”,听得到。而夜魔婉婷也是星球表面少数几个保持着原来飞腾姿势的生物,此时她在夜摩神树的遮蔽下,幻魔泉翻滚如虬龙,更把那夜摩残经展开,经叶飞舞,大如磨盘,闪烁着黑光。
“人?”所有一切尽收心底的伏明月神色略动了动,随后轻笑,语气淡淡。神向往人的精彩,人渴望神的永生;神的世界注定不会精彩,有的只有缺少同类的孤独又或者同类相残的无情,而人呢?身处高处,大同小异吧?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提问,伏明月并没有回复的打算,目光遥隔万里望了眼在清辉中挣扎的夜魔婉婷皱了皱眉,随后轻轻一指,随后夜魔婉婷周围出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白线,白线合拢,只一个回合,夜摩神树便被勒成几节,轰轰倒下,更有树干滚落大魔山;魔泉所化虬龙,无力的哀鸣之后,回落泉池,而漆黑的幻魔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洗白着,似乎被清辉浸染。这是能量层次、强度上的碾压,无法抵抗。
残经灰飞烟灭可夜魔婉婷却未死,只是被白丝随后变化的月饼狠狠砸落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身在幻魔泉内,夜魔婉婷觉得自己浑身皮肤如同被刀剑切割般的痛,勉强抬头望向伏明月那道白光笼罩的身影,眼中全是罕见的恐惧。
“昆仑一脉,拜见!”东方落叶、罗霄、左世雄与紫霞,在南昆仑半山崖那株黄叶树下,沐浴漫天清辉、落叶,躬身下拜。几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滔天的震惊,无法形容的荒谬。神战之后,世间已无神族,后来人族出现,统领星球兴衰起落,更没有了关与神族的确切消息,而那些传说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实在是没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无数年来,他们这一脉确信无疑,神族已经全族湮没,而今天突然蹦出来的一个神族又是怎么回事儿?
神族湮没之后的无数万年后,才有了昆仑与魔族的对峙与斗争,而神族对于人来说是神,居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同样是神,所居有的力量同样是他们无法抵御的。
蓦然出现一个神族,是好事,是坏事他们不得而知,但从对方随意对圣魔女出手的情形来看,似乎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夜摩树重创,幻魔泉能量持续流逝,夜摩残经的湮灭,他们心有所感,暗暗惊喜,可是总之一切没有最终结果前,还是要耐心等待,耐心恭敬等待。对于无法抗拒的实力派,南昆仑一脉保持着古老的尊敬与顺从。
面对人间纷繁芜杂,伏明月神目扫遍苍天大地,却没有发现唐玄的身影,不由目光闪了闪。随后沉思起来。
而五洲在这种天威般的压抑下,难得的持续的平静着。整齐划一,宁静祥和,空前绝后。
仓洲像是被遗忘的角落一般,没有月光,因为这里地面下是伏明月的“故乡”。
而故乡里的李元真,无疑是强势威压五洲的伏明月最为忌惮甚至有些惧怕的怪物。
而仓洲与昆仑不远的大雪山上,唐玄依旧慢慢向峰顶攀登着,步步喘息,脚步迟缓,一边捂着胸,一边咳嗽着。
寒锋吹面如刀,浑身结满厚厚冰霜,但唐玄却心头火热,也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件事情吧,一定要做好。
面对死亡,他没有声嘶力竭,没有肆无忌惮,没有歇斯底里,有的只是平静与对那个人的牵挂。
燕子飞时,罗夫春雨,那时,有你。
爱情正因为彻底的失去,才会发挥出让人痛断肝肠的威力,而这种滋味,不光使人痛苦,还让人迷恋。
正走着,头顶忽然嗖嗖两声,唐玄愕然抬头,只能看见两个黑点从远处传来,随后才听到似乎是笑声。元气无法动用,虚弱的状态下的他,反应迟钝。
会飞的笑?唐玄怀疑自己产生幻觉了,随后晃晃头,如今这情形,晃脑袋都不敢太过用力,免得把自己晃晕了。
继续上山,唐玄脚步更慢,身躯在强劲的狂风下不住的摇晃,不得不伏低了身子,拔出江湖剑做拐棍儿,插牢固,才会迈出第二步。目光迷离,似乎距离峰顶,也不是太远了。
嗅了嗅,冰寒入骨的空气中似乎传来淡淡的幽香。
又走两步,唐玄剧烈的喘息几口,口中喷出的热气在吹散前便被冻成寒霜,在眼前簌簌而落,接着他大睁双眼,盯着上方,整个人呆住了,一边发呆一边口中喃喃:“幻觉,一定是幻觉。”
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唐玄没有心诚则灵,心想事成的觉悟,只能归咎于回光返照。
孔仙仙下山脚步飞快,她一边咬牙切齿的暗自发狠,一边从唐玄身边擦身而过,只是好奇的瞪了一眼这个颇为碍事浑身冰霜的雪人,转头不顾而去。
唐玄灵魂如遭重击,不敢动、不敢言、不敢想,他怕这美梦会突然醒了。身体如雕塑,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冰天雪地,狂风嘶吼中,他却安静的像块石头。
事到如今,龙游粉玉蝶已经不重要了,而刚刚那缕熟悉的幽香,却让他痛醉。
“小桑吉,看见我家那俩小崽子了没?”孔仙仙插着腰,透过光幕对桑吉喊道。
“呃,没有!”桑吉神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孔施主称呼小活佛小崽子,并无不妥,但总觉得别扭。
孔仙仙冷哼一声,转身向寺内走去,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道:“又有客人登顶?”大雪山虽是荒凉苦寒之地,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香客,朝圣似的死命往山上爬,为了以示虔诚,甚至不惜拖着弱弱的身体,孤身而上,似乎冒险,孤身,独身就是虔诚了。孔仙仙问过之后,便觉得了然无趣。
“是咧,监洲大人要上去,我们不好不陪着,”桑吉答道。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落到孔仙仙的耳朵里却如同闷雷一般,让她抬起的脚步僵硬了。
“无聊!”孔仙仙不屑发声,心情却是又惊又喜,更有种转身就逃的冲动。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天山绝巅上的龙游粉玉蝶,请不要侮辱一个将死之人!”元海臣回头大声道,双目死死盯着这个白衣若仙,但言辞颇为粗俗的女人。
“你说什么?”一句话打碎了孔仙仙所有的矜持,她浑身剧烈颤抖着,缓缓转身,双眼瞬间红了。
有些东西,只是想当然的淡了,而再发生时,却发现它依旧浓的如烈酒,不光醉人,还让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