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如龙,拓弓作霹雳响。弦鸣,箭啸,一百余步,一颗寒星倏发即至,呼啸着贯向布衣半老者的背肋。
“田老!”一条汉子合身飞扑到半老者背上。刹那间狂叫一声,劲矢透心而过,他的背心爆开一个大血洞,身躯前冲,连带着将半老者撞翻在地。
两个人飞步抢上,翻开尚微在抽搐的尸骸,架起背后衣裳破裂,鲜血汩汩渗出,正痛苦呻吟着的半老者,半托半搀送上马背。那个先前以剑斩截羽箭的大汉长剑斜指,一脸肃然,拦在当路。黑亮的双眸亮灼如电,紧吸住驰近的杨枫。
这人魁伟高大,粗线条的面庞有一种浮雕似的美感,尽显阳刚之气。迎面的猎猎强风,吹得他薄薄的衣衫紧紧贴着身子向后拂动,愈显出筋骨的强健,蕴蓄了爆炸式的力量,内在气韵异常的饱满。
仅只一人,拦在当路,精神气机却向四面八方勃发,张扬贯串开去,油然生发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凛冽肃杀之气。
感应到对方强烈的嗜血杀意,杨枫由徐夷乱方才惶乱吼叫忆及历史记载,略略缓辔,扬声喝道:“可是夏扶?”
“然也!”大汉须发蓬张,怒目圆瞪,面若噀血,厉声应道。勃发的气势倏然凝聚,凌厉地直袭向杨枫。
而这时,宋意倒拖着大刀冲出战圈,两条长腿风轮般交捷弹跃,疾愈奔马衔尾赶了上来。
“夏扶,血勇之人,怒则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则面青,燕丹养的好士啊!”杨枫长笑不绝。紫骝长长的鬃鬣飘飞,卷云似已急奔至近前。
夏扶闻言,气机不由略略一浮。
把握住一瞬的时机,杨枫右脚带镫,神骏的紫骝蓦地仰头喷鼻,突然斜切,以惊人的快速从夏扶身侧疾掠而过。
一声暴怒的虎吼,夏扶身形微挫猝拔,长剑泛着冷森的青芒,旋斩!剑未至,如涛如潮的劲气即以摧枯拉朽之势压向杨枫,偏又在沉雄威劲中蕴着难以言喻的轻灵飘洒。剑锋的逸行轨迹极为奇诡,仿佛水银泻地,遇隙即进,落点有一种古怪无法把握的不确定性。
清睿的啸鸣声起,“长风”在杨枫右手心里旋了一转,熠熠刀光骤然爆发,破开一道光弧,一抹淡淡亮芒如袭月彗星,撞入漫彻的剑影里。刀尖所指,正是夏扶执剑的右腕。
电虹急晃,满天流灿的剑影敛去,剑脊推击在刀刃上,“锵——”火星溅射,长刀硬被错开。奔涌的刀气却划过夏扶手腕,一线鲜血慢慢渗出······
借着错刀震力,夏扶向后斜飞落地,腿轻轻一屈,几乎挫倒,大瞪的两眼射出狠厉痛恨的光芒,撮唇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一骑马远远奔了过来。
对了一剑,杨枫气血一窒,右臂一阵酸麻,座下的紫骝也感受到一霎传来的压力,清亮的一声长嘶,加速蹿了出去。
匀了两口气,杨枫运起墨子心法,一股柔和温暖的真气流过右臂的筋骨脉络,迅速消去酸胀感,一手抓起大弓,回身劈手就是一箭。
疾奔向夏扶的马儿一声悲嘶,纵跳而起,摔跌在地,鼻子喷着气,四蹄抽抖着,一枝雕翎横贯入脑中,残留在外的半截箭杆赫然在目,一滩黯红色的血渍自马头下慢慢浸满开去。
夏扶瞠目大骂,绰剑提气,咬牙和宋意在后追赶。
破空箭啸不绝,十余点寒星连绵飞向宋意、夏扶。两个人上纵低伏,刀崩剑拍,避开十多枝狼牙箭。只这么稍一滞碍,杨枫一骑马早去得远了。
宋意、夏扶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坚定果侠之人,立刻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回身径扑向突出战圈赶来的龙阳君及焦旭、蔡扬三人。
杨枫并不理会后面的战况,加了一鞭,飞骑急赶,狂追前方惶惶遁走的六七骑。他心意决绝,既已动了手,就绝无半途而废之理。那华服少年即使不是太子丹,也定和布衣半老者同为燕丹手下的得力智囊。伤了他们,何啻于先断燕丹一臂,相形之下,宋意、夏扶这样的一勇之夫在他眼里便微不足道了。
前方几人护定了少年、半老者,不敢散佚而走。但那少年肋下着了箭伤,骑乘不得,一名大汉只得抱持着他同乘一骑;半老者骑术又拙劣之极,颠颠倒倒几次几乎掉下马背,还得身旁的汉子援手帮忙控马。不片晌,杨枫已迫近得不足百步。
冷冷将长箭搭上硬弓,幽亮的箭镞瞄向前方,杨枫心中却又一动,回首瞥了一眼,慢慢松开半引的弓弦。
不紧不慢地又缀出一程,看看远离了伏击的战圈,杨枫一声低叱,恰似暴雨打梨花,连珠箭发。马嘶,人叫,转眼,死尸躺满一地,布衣半老者也被一箭透颈,倒毙马下······
杨枫兜马来至跌翻在地的少年面前,绕了一圈,冷冷地上下打量着他。
那少年生相纤秀俊美,气韵洒逸,一对眼睛亮如晨星。外表虽看着弱不胜衣,然而很是硬气,强撑着颤巍巍战了起来,身子略躬,忍着重创,毫无退缩怯懦之意地傲然和杨枫对视。
“你······是何人?”杨枫冷然道。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今日天不遂人愿,我所谋不成,也无颜归见太子了!”
杨枫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有意叫嚣刺杀龙阳君,再放走几个漏网之鱼,以嫁祸我赵国,引安釐攻赵,使我大赵不得不急于从燕国撤军,就是你们的如意盘算吧?哦,你们最主要目的大概是为免燕丹入赵为质吧?”
少年紧抿着嘴唇,冷漠仇怨地盯着杨枫,一言不发。
杨枫撇撇嘴,马动了,反手一刀,一腔鲜血冲决而起······
“飕——”就在杨枫拨转马头之际,两支羽箭,森然向他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