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我待!抑或是欲速则不达!
坐在邯郸城名气最大的晋阳酒楼里,杨枫凝注着案上那碗满斟的酒,思虑万千。
他的心里既有对这一趟行程内忧外患的忧虑,又有对由成胥统带五百疏于战阵禁卫军护卫的无奈。眼看着就要直接面对信陵君这位战国时期最著名的英雄人物了,这令他在略感紧张中不免隐隐有些兴奋期待;而赵穆适才所表现出来的犀利敏锐,又让他大感讶异警惕······
可以说,魏国之行暗流汹涌,凶险莫测,对手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果欠缺一个通盘的考虑,任何一个细节上出现疏漏,都可能为人所算,招致兵败身死的后果。
利益!这是每个对手的出发点。谁都在谋求他们自己的利益,一切的阴谋阳谋都是为了实现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展开。信陵君、赵穆、平原夫人、孝成王,甚至魏安釐王、田单,在他们每个人眼里,他,杨枫,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实现他们各自利益的棋子。
但反过来看,只有他,是处在这局棋的中心,整个棋局的走向完全由他带动,每一方的利益都维系在他的身上,任何图谋都必须过他这一关,都必须通过他才有实现的可能。其实,该从中攫取最大利益的就是对大局洞若观火的他自己。现在他所要盘算的,是如何火中取栗,使自己得到利益的最大化。
把目标定在《魏公子兵法》、《鲁公秘录》?他还真没那份兴趣。
在这个时代被视为不传之秘,以致令庞涓曾为此对孙膑留而暂不除去的《孙子兵法》,他在大学时早已研读过,而且读的是《孙子十一家注校理》、《孙膑兵法校理》,何况还七七八八看了一些军事论著,更加上有着对两千多年来中外战争史的了解,《魏公子兵法》他并不十分感兴趣。至于《鲁公秘录》,杨枫的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斜了自己怀里一眼。那儿贴身就藏着元宗交与他的《墨氏兵法》,里面详尽记载着城防攻拒的各种设备、布置。当年墨子和公输般在楚王面前推演城防攻拒战,公输般大败亏输。身怀《墨氏兵法》,要是再冒生命危险去打《鲁公秘录》的主意,那可真称得上脑袋让驴踢了的光辉典范了。
或是资金?培植自己的势力必须大量钱财,这个时候是不好向乌家、郭家狮子大开口的,唯有靠自己自力更生。刚刚已从孝成王手里抠出了七千镒金,不过似乎还有一个地方能搞到钱。少原君入魏不返,那么岂不是要尽带家财。好机会呀!平原君的豪富在历史上是有名的,田地多得管事达到九人,老子搜刮的民脂民膏,儿子把它吐出来,取之于赵而用之于赵,顺理成章。马骋搞了几个月,也该拉出来进行一场实战演习了,反正一路上的安全可是完全交托成兵卫负责的。哼!杨枫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阴阴一笑。
还是名声?嚣魏牟?刀下游魂灰胡?一念及此,杨枫的目光猛地一缩,眉峰紧蹙。自从来到战国时代,他就投奔了代郡李牧。代郡一带民风剽悍暴烈,代兵又是李牧一手带出来的,连年与寇边的匈奴对阵,战力强悍,而划入他麾下的锋镝骑尤为精锐中的精锐,这使得他对于赵军战斗力的认识形成了一个误区,直至平剿马贼之役,滋县骑兵才让他的感知较为接近真实情况。如今使魏,那五百禁卫军盔明甲亮,看着威风凛凛,但养尊处优的他们什么时候真刀真枪地玩过命。不要在当真需要搏命之时,葬送在这帮不中用的家伙手里。未雨绸缪,一定得搞点人手当护身符。
“噗!”突然用力地吹了一口气,酒碗里的酒水漾动起来。杨枫两眼微眯,盯着一圈圈荡开的波纹,目光一跳,一个混水摸鱼、从中渔利的大胆想法跳了出来。一个大胆得让他自己都吃惊的想法——推信陵君上位。
当然,不是傻得去为信陵君当杀手刺客。而是想法造就一个情势,一个既能置魏安釐王于死地,使信陵君借机登位,而又能绝对撇开赵国送婚使节团干系的情势。
魏太子增为质秦国,但魏安釐王有以龙阳君为首的心腹势力对抗信陵君。信陵君的如意算盘是借赵使之手除去安釐王,而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登位掌权,在秦国暂时无暇东顾时出兵伐赵,以为安釐王复仇的大帽子下把内部纷争转化为对外矛盾,在伐赵中逐步清除安釐王的铁杆势力,稳固位置,同时也在对外战争中获取实利。
可如果在无伐赵借口时魏安釐王暴死,那么信陵君还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登位?杨枫思忖了好一阵,答案是:会!这是信陵君的最好也是最后一个机会,以他的眼光,不会看不到在秦国咄咄东逼的态势下,魏国岌岌可危的命运,如他仍以大魏的宗庙血食为念,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假如事情真是这么顺利地发展下去,凭着他无忌公子威震列国的声名,天下聚焦的中心就是魏国,秦国东进首先着鞭也是魏国。而魏国就地理而言,无地利之险,信陵君在无法转化内部矛盾时,唯有与龙阳君决死一搏,自削元气,而且秦国一定会抛回太子增,加剧魏国之乱。信陵君纵是雄才大略,哼哼······
而对赵国而言,就太有利了。在那个时候的国际大环境下,大赵就能获得难得的喘息良机,他,也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国内。
当然,这只是他临时起意的一个大方略,至于其可行性和具体的操作,尚需与尉缭、范增等智者进行详细会商。
杨枫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长身而起,对坐在身后两桌的卫士道:“走!上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