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狗东西原来是消遣老子来着。待会便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秦东河大怒道。
林觉笑道:“秦大寨主,开个玩笑而已,莫要生气嘛。这般没有肚量,如何当老大。”
“开你娘的玩笑,废话休提,即刻开战。”秦东河大声怒骂,拨转马头便要回阵。
“秦大寨主,不要这么着急嘛。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打仗急什么?今日反正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林觉高声叫道。
秦东河冷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战场上见真章便是。老夫可不喜欢跟人磨嘴皮子。”
林觉笑道:“我也不喜欢磨嘴皮子,但我还是想最后给秦大寨主一次机会。”
“给老子机会?你们疯了吧。莫非你们以为今日能战胜我黑风寨五千精兵?你们死到临头了知道么?你们居然敢和我大军正面接战,哈哈,你们是真的不自量力。以为这一个多月我们没能攻破你们的山寨,便觉得你们天下无敌了是么?”秦东河大声奚落道。
林觉叹息一声道:“秦大寨主,我们两寨之间的胜败战场上很快便见分晓,我的意思是,无论你们赢了,或者是我们赢了,其实我们都是输家。在今日此战之中,没有胜者,都是输家。”
秦东河皱眉道:“你这话老子可听不懂,你也莫要绕弯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林觉再叹一声道:“要不怎么说你秦东河只能当个山大王呢,你的眼光比鼠目还短浅。”
秦东河面色一变,再度要开口回骂,林觉抢先开口道:“秦大寨主莫要不服气,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局面。秦大寨主自然是想要当伏牛山的王,所以才发动了对各寨的攻击和兼并。这本来无可厚非。人嘛,谁还没个野心,谁还没个要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享受众人臣服于前的快意。大丈夫立足天地之间,总是要做出一些大事来,方可不枉此生。故而我对大寨主掀起的风浪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世道便是弱肉强食,强者吞并弱者,此乃人间法则。”
秦东河愣住了,没想到方林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居然对他吞并伏牛山的野心并不加以指责,反而说出一番道理来。倒也让人意外。
“不过……秦大寨主莫要忘了,伏牛山之所以存在百年之久,未被朝廷兵马剿灭,正是因为伏牛山中众寨相互依存,齐心对外。虽然内部也有些摩擦和倾轧,但一旦遭遇官兵进袭,总是能团结一致。官兵进入山中,处处遇袭,寸步难行,故而难以剿灭你们。秦大寨主自己想一想,之前伏牛山中众寨林立,各寨虽大小不一,寨兵数目不等。但是若总体而论,却有近两万寨兵之数。官兵进袭之时,两万寨兵同仇敌忾,再有地利之势,便是十万官兵也未必能剿灭。然而,秦大寨主这么一折腾,你现在再看看伏牛山中的兵力还有几何?”
“……你攻击各寨的过程中,造成大量的寨兵伤亡。据我所知,你吞并各寨的过程中,造成死亡的人数已经不下四五千千人。更别说近一个多月来攻我落雁谷大寨所造成的死伤了。你的兵马攻我大寨之前有近九千之众,现在却只有五千余人,死伤近四千余。我落雁谷大寨也死伤上千。今日咱们这场大战之后,伤亡人数必然也是个惊人的数目。无论谁胜谁负,对于伏牛山而言,实力消耗已经太严重了。就算你胜了,成了伏牛山中唯一的山大王,但你的手里又能握有多少兵马呢?三千?四千?不过如此了吧。那么你以为你这个山大王的宝座还能坐的稳当么?此时官兵来袭,你拿什么去应对?你的野心毁灭了伏牛山赖以存在的根基,消耗了宝贵的有生力量,给伏牛山带来的是毁灭性的后果。不知道秦大寨主是否想过这一节。”
林觉侃侃而谈,一番话说的秦东河脊背后全是冷汗。他压根也没考虑过这些事情,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对伏牛山中整体的实力造成的破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的心思只在一统伏牛山,当伏牛山的王,却根本忽略了山外的威胁。是啊,倘若官兵来攻,伏牛山中的几千兵马能抵挡么?怕是远远不够。官兵可不会跟你将任何的客气,朝廷和伏牛山可是一百多年的死敌了,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秦大寨主,今日交战之前,我觉得应该将这些告诉你,免得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们自然是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倘若此刻收手,你我两寨都可保存部分实力,或可勉强应付最艰难的局面。今日火拼之后,便是任何一方都难以独自应对官兵的进袭了。我们可不是怕你,否则也不会主动约战,只是希望你想清楚此事。本来这件事该是你应该考虑清楚的,但你既然懵懂无知,我们落雁谷倒也不吝啬教教你什么叫顾全大局。”林觉大声叫道。
秦东河皱眉沉思片刻,忽然大声狂笑起来。
“事到如今,你们何必搬出这些话来吓唬老子?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但那又如何?我就是一统伏牛山,当伏牛山的王。这是我毕生的夙愿。倘若你们担心伏牛山的前途,何不立刻降我,咱们也可免了这一场大战。你们既不肯,又为何来指责我?况且事情也未必如你所言的那般,灭了你们之后,我可以以后蜀国的名义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很快便能恢复元气。官兵也未必敢攻进来,他们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我不信他们有这个胆量。你适才之言,不过是你们害怕了,所以找出这些托辞意图说服我退兵罢了,老子才不上你们的当呢。要战便战,要降速降,我可没耐心跟你们在这里说些废话。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十息之后,恕不奉陪。”
林觉只能苦笑,转头对高慕青道:“慕青,看来是白费功夫,这老贼是不顾一切了。”
高慕青点头道:“我早告诉过你,他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此刻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再多他也以为是我们在示弱,反增其决战之心。”
林觉叹息一声道:“是啊,你说的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倘若今后伏牛山因此而亡,我们也做到了该做的一切。只是,我落雁谷大寨要受其拖累了。官兵一来,我落雁谷必亡,那是谁也无法挽救的。我只是担心这一点。”
高慕青微笑道:“夫君不必担心责,我们都已尽力。世上的事情也未必如人所愿,倘若当真伏牛山败亡了,我落雁谷大寨也自难存,那也是天意使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多虑。现在要考虑的倒是眼前这场大战才是。今日败了,今日我大寨便亡,何谈其他?”
林觉点头笑道:“说的很是,不过我们怎么可能败?败的一定是他们。”
对面秦东河的声音响起:“高大寨主,方军师,十息已到,可有决断?”
高慕青冷哼一声,娇声叱道:“有何决断?今日一绝胜负,不死不休。”
秦东河连声冷笑,拨马转身,在众人的护送下疾驰回阵。对面,林觉和高慕青也策马飞驰入阵。
春阳耀眼,甚至有些灼热。山谷之中一阵阵的大风吹过,山岭之间,林涛如海潮,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双方头领各自回阵之后,战斗一触即发,阵前气氛紧张之极。双方士兵都已经在等待最后的号令,随时准备冲锋。就在此时,山林中西索作响,两只呆头呆脑的梅花鹿忽然从树丛中窜了出来,那是一只母鹿带着一只小鹿。那小鹿看起来刚刚出生不久,还不知道世间危险。它左摇右晃,好奇的看着两侧黑压压的人群,竟然径自朝两军阵前的空地上走去。那母鹿看到满眼是人,早已惊吓不已,但她不肯自己逃走,站在树丛旁大声的鸣叫,呼喊小鹿跟随自己。那小鹿根本不顾召唤,一步步的走向战场中心,然后站在了那里。
两军阵前的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只懵懂的小鹿,不少人心里焦急的想:快走,快走,这里岂是你呆的地方。但是,那小鹿呆呆的立在中间的战场上,竟然不挪动分毫。
无情的号角声猛然响起,黑风寨吹起了进攻的号角。数十只号角的莽莽之声响彻山谷,于此同时,五百只一人高的大木盾竖了起来,组成了一道墙壁,朝前推进。伴随着牛皮打鼓的鼓点声,数千人的脚步声咚咚作响,震的地面微微发颤。
那只小鹿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受惊后跳跃起来,竟然傻傻的朝黑风寨寨兵阵型飞奔而去。
“啊!救救它啊,可怜的小东西。”白冰惊呼道。
身旁一群奇怪的眼神看向白冰,白眼珠子乱飞。
高慕青冷声道:“白姑娘该呆在山寨里才是,不该来参战。”
白冰的关注点还在那头小鹿身上,神情紧张的看着那头小鹿的身影。但见那头小鹿似乎已经吓傻了,径自冲向了黑风寨的盾墙阵型上,突然纵身一跃,一头撞在一只大盾上。小小的身子弹飞出来摔落在地面上,四蹄抖动爬不起身来。
“啊!”白冰惊叫出声,身形一扭便欲冲出。林觉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苦笑道:“你救不了它的,不要乱来。”
白冰表情痛苦的紧紧盯着那只地面上翻腾的小鹿,眼看着黑风寨兵马的阵型碾压而过,无数只脚践踏而过,那只小鹿显然已经被踩成了肉泥。
大战开始,这只小鹿成了大战的第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