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还钱

出了校门, 凌双左顾右盼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罗铮阳。正当她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怕她拒绝才在电话里信口开河的时候,身边黑黜黜的一团东西忽然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 她吓了一跳, 然后看清楚这里竟然停着一辆车, 只是没有亮灯, 估计是没人。她随即以为是自己靠的太近, 这个庞然大物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

大惊小怪,她心里嘀咕着,但仍是郁闷的后退了少许。不料, “无人”驾驶的“东西”两个巨大的前灯忽然发出亮眼的光芒,让她置身于光晕正中。

这种类似于舞台中心的陌生感觉让她很不习惯, 以至于恍惚了许久。等她终于适应了这样强烈的光线, 心里也醒悟过来, 罗铮阳向来不屑于说谎,说来了就来了, 只是喜欢这种“独树一帜”的出场方法。

凌双无奈的转身,看向车头,果然,罗铮阳坐在驾驶位,单手支着车窗, 笑得无辜又灿烂。终于, 他接收到了凌双眼神中的小刀子, 嗖嗖的, 丝毫不差的全招呼到他身上。尽管他不怕她的这种可爱的虚张声势, 但适当的情趣调节还是必要的。

他当即收敛了笑意,跳下车, 走到凌双面前,放矮身形,张开手臂,做了个潇洒的展示造型,扯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怎样?今天的出场还不错吧。”

凌双受不了这种闪亮登场的氛围,侧身几步退出光束的范围,低着头,撇撇嘴,“出场?谁的出场?不会是你的吧,我看像是马戏团小丑的滑稽登场。”

罗铮阳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小丑?哪里有小丑?”接着看着她,恍然大悟一般,紧接着又为难的说,“恩,其实,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好像是你站在光束的中心,”指了指周围的人群,陈述着,“而且大家似乎对我们的表演,当然主要是你的啦,很满意。”

凌双赶紧紧张的四处张望,大部分人都是行色匆匆,并未有感兴趣的表现。心安之余,挺胸昂首去看罗铮阳,后者则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低下身子,头放在她肩头,做出一副依偎状说,“我简直太喜欢和你在一起了,双双,每次你都是这么可爱,让我怎么舍得离开?”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没了笑意,几乎成了自言自语,要是不仔细听,她根本听不清楚他的言语。

凌双装作若无其事的朝一旁闪开,深吸一口气,低头从包里翻着什么,“你自己瞎叨叨什么呢?”找出准备好的现金,拿在手里,递过去,认真的说,“不和你开玩笑了,先办正事,这是借你的钱,你数数。”

罗铮阳已经直起身,不说话也不接,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黑眸里的锐利一时间让她不敢正视,咬着嘴唇,凌双继续说,“你拿着吧,这么多钱我放在身上也不安全。”

罗铮阳低低一笑,仿佛她说的是天大的笑话,“和我在一块儿还有什么不安全的?除非,”停顿了一下,才接下去,“是我对我自己的钱图谋不轨。”

诡辩,诡辩。

罗铮阳简直是诡辩的奇才,但是饶是舌绽莲花,有些事情她仍不愿意再妥协。

眼看着罗铮阳回身朝车上走去,嘴里吩咐着,“你先收起来吧,完了再给。现在先上车。”

凌双不说话,只是倔强的站在原地,保持着递钱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罗铮阳打开车门时才发现凌双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到她的姿势时,呆住了。是的,呆住了,他没有想到凌双竟然这么的坚持,在这么一件他看来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于是,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罗铮阳一只手搭在车门上,凌双则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里的坚定不能移动分毫。

他们彼此僵持着,罗铮阳的情绪很复杂,诧异,疑惑,不满或者是不适应,但不管心理活动又多复杂,最终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或者说是凌双的意愿。他想要和她在一起,那么,对象是她,还有什么不能妥协的呢?

罗铮阳走近她,接过她手中的钱,随意的放入裤兜,表情轻松自然,“这样也好。那现在我们走吧。”

“可是……”罗铮阳意外的妥协让她心里泛起莫名其妙的愧疚,进一步的拒绝似乎都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我知道你吃过了,不过,我大老远赶过来只是专程来拿个钱,传出去也显得我罗铮阳太那个了吧,”他转过头看了看别处,似乎在压抑内心的不平,再转过头时,脸上明明还有笑容却是带着讥诮,他沉着声音冷冷的说,“凌双,不就是吃顿饭吗,你至于这么推三阻四的嘛。你说还钱,好,我不惜违背自己的原则,要了。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柔软一些!难道我忙得晕头转向,身心疲惫,在旁人面前装了一天的虚伪笑脸之后,还要闲的无聊专门来找抽吗?”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他一直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她,说到最后,那轻轻的一句似乎带了无尽的凄凉。离得近了,她微微抬头便可以看到他的黑眼圈,而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双眸中也带了浓浓的疲惫。

她不禁想起了从前,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罗铮阳是罗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比别人重一些,所以,即使是大四没毕业,刚进公司,他已经开始自动将一切承担起来。

那时候,他经常晚归,或是公司加班,或是在外面应酬,但不管怎样,每次回来总会撒娇耍赖的央着她给他做一点吃的,哪怕只是一锅米粥,一碟青菜。他也真的是吃得很香,虽然碍于从小到大的教养不至于狼吞虎咽,但看得出来胃口确实好。

她陪在一旁,疑惑的问他,“你每天在外面山珍海味的享受,为什么回来还会这么贪吃?”

当时,罗铮阳咽下口中的饭,慢条斯理的说,“你以为那山珍海味好吃吗?要我倒情愿每天回家吃清粥小菜。而且出去应酬都顾着劝酒和喝酒了,哪里有功夫吃饭!”

看着他继续低着头无声的吃饭,她却心酸了许久。

即使是这样,后来,罗铮阳的胃仍是被那些酒精,油腻吃出了毛病。常常在半夜的时候疼得直冒冷汗。但他总是自己忍着,蜷缩起身体,缩在一边,尽量不打扰她,可少了平日里将她缠得死死的长手长脚,她又怎么能不醒。

翻身问他,他却倔着声音,别扭的说,“只是胃疼而已,我一个大男人,这么点事至于大喊大叫吗?忍忍就过去了。”

她伸手去抱他,才发现他的身体竟然有微微的颤抖,这样一个好强的人不知道什么样的疼痛才会让他如此的难过。

而他又是最不爱喝药的,每每半夜下床去给他找了胃药回来,总要劝大半天才肯喝下去,即使这样也要到了后半夜才会慢慢沉睡。

这些都让她在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牵肠挂肚。吃饭的时候想他在哪里?没有人为他做羹汤他会不会在午夜进门时觉得饿?出去聚餐时会想他是不是又喝多了酒?生病卧床时又总是想他的胃药还有没有?胃痛的时候是不是还那样忍着,赌气不肯吃药……

本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开始淡忘这些他们过往的细节。然而,这一刻,面对他的疲惫,他的无助时,一切又重新来过。原来,这一切都未曾远离,只是暂时被她囚禁在心底的小角落,只等时机一到便汹涌而来,恶狠狠地反扑,让她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她的眼眶甚至开始潮湿。所以,她遵从自己的意愿和感觉,抬脚朝车子的方向移动,走了几米才停下来说,“其实,为了减肥,我今晚也只是吃了苹果而已,现在也饿了,不管了,实在忍不住了,今天就放肆一回吧。”

过了好久才听到他的回答,却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轻轻的,“好,那走吧。”

安静了一路,她愈发觉得捉摸不透身边的这个男人,直到红灯时,车子停在黄线后,罗铮阳蹦出了一句,“还是那么个干瘪样,学人家减什么肥。”

罗铮阳忽然的变化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车子再次启动,她才大叫,“罗铮阳,你什么意思?”

他笑得越发欢了,脸上的那个酒窝分外刺眼,“我是想告诉你,其实男人还是喜欢稍微有点肉肉的女生,你知道,抱起来也舒服些。”

“去死!”凌双没好气骂他,惹来罗铮阳更加愉悦的心情。

然而,此后的一路上,她都在纠结于罗铮阳的话。难道男人真的喜欢那种肉肉的女生?可是那样穿衣服不是会很难看?不过倒是有点肉感摸起来确实舒服,比如她也不喜欢那种排骨型的男生。

乱了乱了,凌双烦恼了掐自己大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男人喜欢女人穿上衣服时像巴黎时装秀上的model般苗条,而脱了衣服后又如芙蓉姐姐般有肉感。

综上所述:男人,怎一个贱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