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凤渊小小的提议,尽管脸上表现的不乐意,但其实自己心里也嫌弃的不得了——当初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先是被泼了一身的水,接着又疼的冒了一身的汗,最后还糊了一身的血。如此这番,被整整捂了五天,身上那味道,简直可以和老坛酸菜相媲美,醉的不要不要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就这样一路被凤渊抱着往回走。不消片刻,终于再一次回到了整个冥界,唯一让我觉得安心的地方,凤渊的府邸。
才刚走进大门,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棕褐色的闪电飞快的朝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是阿贪!它也没事,真的太好了!
五天不见,发现这个小家伙又长大了不少。一身蓬松油亮的鬃毛,随着它脚下的动作,在一颤一颤的抖动着,威风凛凛。一双墨一样黑的眼珠子充满灵性,看上去炯炯有神。想到当初在我被闫重烈打晕前,阿贪还气息奄奄的瘫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看它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活蹦乱跳的模样,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嗷呜——”看到我回来,阿贪也高兴坏了,拼命的摇晃着尾巴,想和我亲近。但因为我被凤渊抱着,又碍于他的威慑,不敢轻易放肆。最后只能压低脖子,既委屈又无奈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呜咽。
“阿贪乖,我没事,你不要担心。”虽然手受了伤,暂时不能像以前一样和阿贪交流,但它叫声里的意思,我大概还是能听明白的。
我一边侧着脖子轻声的安慰着阿贪,一边人已经被凤渊抱着,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吱呀——”一声轻响,走在前面带路的小白伸手推开了房门。
也没等我看仔细,就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看上去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蓝色对襟布衣。虽然已然上了年纪,但一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打扮的清清爽爽,给人感觉十分精神,好感也随之油然而生。
“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回来了!”看到我和凤渊进去,老婆婆立马迎了上来,不无担忧的上下打量了凤渊一眼。见凤渊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把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哎哟,天杀的!”在看清楚我身上的伤后,老婆婆诧异的蹬大了眼睛,紧跟着从干瘪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呼,略微沙哑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悲悯:“这些没心肝的东西,怎么下得去这狠手!看把好端端的一个姑娘,都被折磨的没人样了!”
“孟婆婆,谢谢您能过来。”面对老婆婆盯着我的脸打量,抑制不住的惋惜,凤渊没有做过多的回应。而是颔首点头,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意。
孟婆婆?听凤渊对老婆婆的称呼,我不由的愣了一下。莫非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哪里的话,凤王大人有事能想到我这个糟老太婆,是我的荣幸。”凤渊话落,孟婆婆赶紧受宠若惊的摆摆手,示意凤渊不要和她客气。
“那么小红叶,就拜托婆婆照顾了。”这么说着,凤渊已经抱着我走进了房间,径直朝床边走去。
坐到床上后,我一看凤渊要起身离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开口喊住他:“凤渊,你去哪里?”
见我一脸惶惶不安的样子,原本抬脚就要往外走的人,薄唇一勾,便饶有兴趣的折了回来。随后也不等我反应,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用轻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恶趣味的笑语了一句:“我让孟婆婆帮你洗澡,你说我去哪里?”
“洗,洗澡?”所以说,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托孟婆婆照顾我,只是为了让她帮我洗澡?
“呵,不然呢?”见我结结巴巴,一脸愕然,那双好似星光坠落的双眸不经意间微眯了一下,“还是说,比起我离开,其实你更希望我能留下来……陪你洗澡?”
轻挑的语调,夹杂着浓浓的狭促,之前跟孟婆婆说话时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早就跑到爪哇国去了。
凤渊这么说着,还故意朝我的耳朵根旁凑近了几分。冰凉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声,若有似无的喷到我的脖颈上,让我不禁脸上一烫。
“呃……不用不用,这里有孟婆婆帮忙就够了!”美色当前,看着近在咫尺兀自笑得魅惑的人,我的大脑短暂的出现了片刻的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后,我急忙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心”建议。
“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么?”在走出房门前,凤渊最后一次故作贴心的询问道,“假如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真的不用,不用!”望着站在门口,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某个蛇精病,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句:呵呵,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啥终归是改不了吃那啥!别问我“那啥”是什么,你们懂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明明嘴上说的惋惜,但那双微眯起来的眼眸里却满是恶趣味笑,让此刻站在门外的人,看上去活脱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记得一定要洗的香喷喷哦,回头,我会验收成果。”
无比轻挑的说完这一句话后,无视我即将快要杀人的眼神,某人终于高抬贵手,顺势关上房门离开了。
混蛋,检查你妹!还香喷喷,我叶小鱼又不是红烧鱼!
“啧啧,老太婆这是有多久没见到过,咱们的凤王大人笑得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就在我暗自腹诽之际,耳边蓦地传来了孟婆婆满是感慨的声音,“这位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啊!”
“不,应该说,咱们的凤王大人和姑娘,都是有福之人。”也不等我答话,孟婆婆又兀自补充了一句,“姑娘,缘分来了的时候,要好好的把握。”
“千万不可以轻易糟践,免得伤人伤己。”
“谢谢孟婆婆教诲,晚辈谨记在心。”虽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个孟婆婆会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但她话里的道理是绝对不会有错的,而我也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
毕竟……想到这里,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了青雪的模样。是啊,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般幸运,可以遇到一个自己爱的,同样也在爱着自己的人。更何况,我的爱人不是别人,是这个世上仅此一个的,蛇精病大人。
“姑娘也别怪老太婆我多嘴,只是第一眼就觉得你这孩子怪惹人怜的,就忍不住多说几句。”孟婆婆这么说着,就动作麻利的伸手撤去了床边的白玉屏风。我这才发现,原来屏风后面放着一个大澡盆,里面已经盛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那就麻烦孟婆婆了!”
再次表达自己的谢意之后,在孟婆婆的帮助下,我终于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将这五天里,在闫重烈的府上受到的所有憋屈和晦气,统统都洗了个一干二净。
洗完之后,换上了一套凤渊事先为我准备好的新裙子,就神清气爽的和孟婆婆一起出了房门,来到了府上会客的大堂里。
“凤王大人,小红叶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在刚才洗澡的过程中,我和孟婆婆聊了许多。如今两人俨然已经熟络的跟祖孙似的,连称呼也从之前的疏离,变得亲近起来。她不再一口一个姑娘长姑娘短的喊我。而我,更是索性改口叫她孟奶奶了。
“有劳孟婆婆。”我们进去的时候,凤渊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和一位陌生的白胡子老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见到我们进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视线朝我们方向看了过来。
凤渊一边嘴上这么客气的对孟婆婆说着,那双略微眯起来的双眸,则一边似笑非笑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眸光一转,似带着无尽的悱恻一般,伸出指骨分明的右手对我轻声说道:“过来,我的坏东西。”
那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咒语似的,听到凤渊这样叫我,我连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都没有。当即就眼神直直的,一步一步乖乖走到了凤渊的跟前。
像是很满意我的表现,坐在椅子上的人,如被朱砂浸染过的双唇,缓缓的朝一侧勾了起来。随即伸出手臂,动作看似不经意,实则巧妙的避开了我身上所有的伤口,将我轻轻揽到了他冰凉的怀里。与此同时,还不忘了在我耳边取笑一句:“比起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木头摆件,想必坐在我的腿上,会来的更舒坦一些。”
呵呵,对此我只是在心底里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不敢苟同——虽然是比椅子来的稍微有肉感一点,但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且说的好像他的腿不是冷冰冰的一样。
“假如凤王大人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老太婆我就先告辞了。”孟婆婆见凤渊对我如此,慈祥的眉眼舒展开来,冲我了然的笑了一下,“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太婆,一定竭尽所能。”
“多谢孟婆婆,让您费心了。”见孟婆婆要走,凤渊也不挽留,只是侧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小白淡淡的吩咐道:“小白,你去送送孟婆婆。”
“顺便,去库房里拿两支上好的野山参,给孟婆婆补补身子。”
“是。”小白会意,跟着孟婆婆出了门。
见他们两人离开,凤渊这才重新回过头,看向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老者,口吻严肃的说道:“老先生,她就是我方才说的人,小红叶。”
“您看这手上和脸上的伤,可有医治的法子?”
听凤渊这样说,老者伸手拂了拂自己的白胡子,慢悠悠的开口了:“凤王大人,之所以您的灵力对这位小红叶姑娘手上的伤不起作用,是因为造成这些伤的刑具,是由冥王大人做过特殊处理,专门用于惩治地牢里的那些犯人的。”
“不过放心,虽然您的灵力无法使伤口愈合,但是我可以亲自为小红叶姑娘配药,不出五日,指甲和断肢,皆能再生。”
“只是,这脸上的伤,确实棘手。”说到这里,老者又拂了拂胡子,面露难色,“原本造成这伤的,就是闫王大人的幽冥之火。而后又被曼珠沙华提炼而成的汁液感染,即便……”
“说。”见老者犹豫的不敢继续往下讲,脸色越来越阴沉的人,面无表情的从薄唇里吐出了一个冷的跟冰锥似的字眼。
“即便……即便伤口愈合。”
“这殷红色的疤,恐怕,恐怕一辈子,也难以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