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在成都大搞兴佛之事的时候,临安皇宫里,已经未老先衰的大宋皇帝赵桓,也正在接待一位来自洛阳的官员、夏侯成。
其实夏侯成到临安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却总是犹豫不决,要不要来见皇帝?
夏侯成在洛阳属于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过除了他自己,并没人别人知道,他当然更不可能把这种想法对别人说,不然他知道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
不过已经到了临安,若是不能见皇帝一面,对于他这个死忠大宋的人来说,如何能心安?
思虑再三之后,夏侯成还是以梁王的名义来拜见赵桓。反正梁王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刺探大宋朝廷的动态,所以用这个借口来看皇帝,应该还说得过去吧?
宋清曾交代让他关注黄潜善与秦桧两个人,他一直都在关注,不过他也没有贸然蹬门去见。因为他一直有种直觉,这两个人并非都是洛阳的人。
在夏侯成的想法中,自己曾是大宋的官员,宋清对自己可能还是不太放心,所以很有可能是在用这种方法试探自己。
因为已经有所疑心,所以夏侯成一直没有轻易采取行动,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见皇帝一面,有些话对别人说不行,但应该让皇帝知道自己的一片赤胆忠心。
听说这个官员还曾是大宋的官员,而如今已经成了宋清的心腹,赵桓是打从心眼里腻歪的,不过梁师成却提醒他不要再与宋清结怨了,还是先看看这个人来干什么再说吧!
没有经住劝的赵桓这才接见了夏侯成。而当夏侯成看见刚刚三十多岁,却已经同个半百老人般,鬓发皆白芶腰驼背的赵桓时,眼泪差点没下来。
强忍悲痛向赵桓行过大礼后,才恭声道:“微臣受梁王千岁所派,有机密要事要告知陛下,可否请陛下将闲杂人等屏退?”
有机密要事与我说?赵桓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宋二哥不会是又相中什么地方了吧?我可真的是无处可给了。
还未开口,一旁的梁师成已经挥手将下面侍候的太监宫女赶了出去。
赵桓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不由皱起了眉头,心说老梁这是干什么?万一这家伙是刺客怎么办?
这时大殿内回荡起梁师成阴测测的声音。
“夏侯大人,希望你最好不要心存什么不轨的念头,陛下是看在你乃朝廷命官的份上才肯单独相见的,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吧!”
夏侯成尽管很得宋清信任,不过还没到什么事都能知道的地步,所以他做梦也想不到皇帝身边的这个大太监会是宋清的人。
见旁边确实再没有别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忽地伏地大哭起来。
赵桓被哭蒙了,扭头看了看梁师成,又对趴在玉阶下的夏侯成道:“这位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宋王兄派你来干什么?”
好一会后,夏侯成才止住哭声,爬起来哽咽着道:“臣有幸见到陛下,一时心神激荡,在君前失仪,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已经很久没有臣子在赵桓面前这么真情流露了,赵桓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可想想这家伙是宋清的手下,这种感觉很快又消失了。
点点头,淡然道:“朕不怪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夏侯成沉吟片刻,一时间心中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若贸然说自己一直忠于陛下,恐怕陛下也不见得会相信。
“如今天下凋零,乱臣横行,臣乞陛下保重龙体振作起来,臣相信这天下其实还有很多无奈事贼,却仍心怀忠义的臣子,正翘首以盼陛下励精图治,好早日恢复皇室正统”
夏侯成的这番话说出来,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了。
赵桓不是不明白,实在是他被宋清弄怕了,万一这家伙又相中了自己的什么地方,玩一出反间计怎么办?
梁师成目光闪动,扭头向赵桓点了点头,意为自己代皇帝出头。对着夏侯成道:“这么说来,夏侯大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只是这种事口说无凭,让我们如何相信你?”
“宋清奸诈,臣如何敢留有证据?而且臣为了取得宋贼的信任,也曾做了不少有损我大宋朝廷的事。臣在此也不便久留,现有一策献与陛下,只要陛下依此计行事,就可知道臣是不是仍忠于陛下了”
“哦!是什么计策?”
夏侯成却没有听出梁师成语气中那一丝嘲讽之意,接着道:“宋贼目前看似强大,其实却是处处漏洞,只要陛下趁其兴兵蜀中的时候,遣一支大军截断其后路,然后派人联合西夏,金国共同出兵,到时宋贼必首尾难顾。而臣在暗中联络一批仍忠于陛下的臣子,定可一举扭转乾坤”
不待梁师成开口,赵桓先忍不住道:“你的计策听上去不错,可要知道金人比宋清狠多了,当年若不是宋清,恐怕朕早成金人俘虏了,你让朕还如何敢相信金人?”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金兵势力强横,可如今经过连番内乱,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而且燕云之地已经被宋贼占据,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夺回。只要陛下假做将燕云之地再许以他们,待消灭宋贼之后,就趁着兵威一举荡平金国,重现我大宋雄风”
夏侯成的心机甚深,内心的理想很美好,计策也不谓不毒辣,只可惜还是太高看这位他一心想效忠的皇帝了。
打宋清?老子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杀他几个来回,可那是在梦里,现实中还有人敢去捋宋清的虎须吗?自己的地盘越打越小不说,你没看强极一时的大金都被折腾成什么妈妈样了?
所以谁愿意打谁他妈打去吧!老子是恕不奉陪地,再说,这小子万一是宋清派来试探我的呢?
想到这,赵桓突然打了个哈哈,站起身自顾自地反身回后殿了。
正慷慨激昂地规划着如何剿灭梁山势力的夏侯成见此情景,不由呆住了,难道自己那说错了吗?
梁师成一脸阴笑地道:“夏侯大人,还是请您回去转告梁王千岁,陛下决意与梁王世代和睦共处,就不要再来试探陛下了”
夏侯成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可仍旧有些不死心,急道:“公公,我真的...”
话未说完就被梁师成拦住了。只见梁师成慢悠悠地向夏侯成靠近几步,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怎么没有提醒陛下注意秦桧和黄潜善二人?”
“啊!你...”
夏侯成吓得差点没尿裤子,因为梁师成说的这些话,正是宋清在洛阳时曾说过的。现在从这个大太监口中说出来,不用问,这个大太监就是宋清派在陛下身边的卧底。
这么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宋清安排试探自己的了。那洛阳自己也不用回去了,那边一定都把刀准备好了。想想自己机关算尽,却仍没有算计过宋清,心中这口气顿时转化成怒火。
要知道夏侯成也是武将出身的,呆立片刻后,忽地怒吼一声扑向梁师成。
“我杀了你这个阉贼”
梁师成做梦也没想到夏侯成敢在这里对他动手,一面大叫来人,一面加快脚步。只是他年老体衰,如何能跑过正当壮年的夏侯成,所以没跑几步就被夏侯成追上并按倒在地。
“来、、”
人字还没有喊出口,脖子已经就被夏侯成掐住了。而这时殿外候命的侍卫、太监们也潮涌而入。
拉胳膊的、扳脑袋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夏侯成拉开了,再看梁师成,生命虽然没有危险,脸上却被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疼得老梁一个劲地“嗷、嗷”乱叫。
“把他给咱家推出去,乱棒打死”
其实侍卫们早已经把夏侯成拉出去了,不过这些侍卫的头领却留了个心眼,因为这位敢咬梁公公的是梁王千岁的人,杀了他岂不是要得罪梁王?
所以侍卫统领也没请示梁师成,就以凶徒逃走的名义将夏侯成放走了。
夏侯成倒也不住口地喊梁师成是梁山奸细,可谁肯信啊?把他往皇宫外一丢,就再不准他接近了。
发泄了心中的怒火之后,夏侯成也冷静下来。临安朝廷不肯相信自己,洛阳也回不去了,自己该去那?
沉吟片刻,咬了咬牙,唯今之计也只有去金国一途了,反正自己还知道些梁山机密,到了金国未尝不能混口饭吃。
陪他来皇宫的是几个早年就跟随他的亲信,侍卫则被留在驿馆了。
想到这,夏侯成也不犹豫,立刻带着亲信手下赶奔码头,准备乘船过江,然后取道前往金国。
谁知夏侯成刚一上船,忽然发现护送他来的侍卫头领竟然也在船上。见此情景,夏侯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侍卫统领躬身一礼道:“奉领内侍卫总管曹大人之命,送大人上路”
小船很快启动了,江水悠悠,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夏侯成完了,可坑坏了梁师成。因为脸上被咬掉一块肉,所以也无法再到君前侍候,见不到皇帝了,也就意味着将逐渐失去皇帝的宠信。
老梁一琢磨,这些年自己也搂够了,既然赵桓不待见自己,那自己就去洛阳养老吧!自己可是梁王千岁亲封的辅国大将军,而且又为梁王做了那么多事,即便没有权势,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受人冷落。
所以老梁很仗义地向洛阳去了封信,说自己受伤,希望去洛阳养伤。
宋清干不出卸磨杀驴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干不出来。
曹正接到消息之后,深知梁师成若到了洛阳,一定会给王爷添不少麻烦。于是就自作主张,在梁师成来洛阳的途中,派人恭请梁公公往登极乐去了。
梁师成这个在赵桓身边最大的卧底完蛋了,却意外地成全了一个人、那就是失去消息的秦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