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颜换(下)

何志也一直微笑着没有说话,听到结论之后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在后世的史学家那里,玻璃和颇黎的关系还不是很清楚,万一烧出来的玻璃没人认可就糟了。

殷有贵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买下这些颇黎器总共需要二百六十贯,这笔钱他自己是可以做主的,如果卖掉的话,起码获利八百贯,放到账本上也是一笔挺好看的生意,绝对不亏。

“贤弟,为兄也难,这等器皿寻常人家怎么高攀得起?全大名府,能用颇黎酒杯的不过十家,剩下的东西就只能低价售卖,这珠宝不比寻常之物,价格下来了,便再无抬高的可能性。”

殷有贵喟然叹息道:“前些年,本地有个罗姓商人,指天发下毒誓,说是自己售卖的珠宝若是降价,就是大家的孙子,结果因为账上入不敷出,只得贱卖,到现在还没翻过身来。”

“你少蒙我。”何志也皮笑肉不笑:“以殷家的实力,难道这颇黎杯只能卖到大名府吗?贵号如果愿意,卖到南家皇帝的宫廷也不难吧?那时候又何谈降价出售呢?”

何志也所说的全是实话,早在来大名府之前,他们就对冀州殷家有过了解,在十五年之前,殷家还只是冀州的一家普通商号,但是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年间,殷家家主殷嶒仿佛像是开了天眼,从来没错过一个生意机会,又搭上了尚书省的关系,殷嶒死后,儿子殷有祯接手殷家的生意,依旧势头不减,现在已经是金朝最大的十几家商号之一。

殷家的商号开满了金朝十九路,北到上京会宁府,南至两淮,西到西夏,东到高丽,皆有分号,这些颇黎器想要分销的话,随便送到哪个地方都能卖出天价。

“最烦跟你们这些有底气的人说话。”殷有贵心里暗骂一句,随即换上了愉快的笑容:“你我一言为定,你这次带来的货我全都买了,剩下的货我付两成定金。”

何志也摇摇头:“这次货我想用粮食结算。”

殷有贵直接拒绝:按照此时山东、河北的粮价,全部货物可以折算六百石粟米,而这些粟米在北京、临潢一代的售价超过六百贯,粮食虽然售价并不算高,但是卖到中都以北各路也算利润丰厚,如果要用粮食结算的话,那么颇黎器售卖相当一部分的利润就被抵消了。

何志也也寸步不让:颇黎利润更加丰厚,胜过粟米,而且几十件颇黎运输的的成本可比粟米低多了,这笔生意完全可以做。

殷有贵没学过机会成本这种东西,但是商人的敏感让他逐渐意识到,如果何志也不让步的话,他所能采取的方案确实是何志也的方法最优,毕竟颇黎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再者,二百六十贯相对于商号一年的流水来说也不算高,哪怕舍弃一些蝇头小利,结交高俊、何志也也算是值得,除去失而复得的货物和颇黎器,殷有贵总觉得高俊也许还能给他第三个惊喜。

尽管心里面还是想着把粟米和颇黎都卖到北方,但殷有贵最后只能妥协:“好,这一套茶具、十个酒杯共计二十六贯,加上订金,折合粟米……兄弟给贤弟一个整数,先给你三百石。”

“那就多谢殷兄了。”眼看生意告成,何志也也换了个称呼。

谈完了生意,少不得还得吃顿“便饭”,菜色相当不错,何志也还吃了一杯酒,下午和随从的军兵在馆驿安歇了,临近傍晚才出门采购。

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名府,当然不能只是谈生意,高俊给了何志也一份长长的采购清单,何志也自己也拟了一份,两者叠加起来,也够他忙的。

厚黄纸、纸笔墨水好买,找木匠做几个“圆柱”、“圆锥”就麻烦的多——这是下个学期学校的教具,学完加减乘除大小括号之后,下个学期的数学课将会学习面积和容积的计算。

找了家木匠铺,主人虽然不明白干什么用,但是也能做,一两天就可以弄好。硫磺、硝石就麻烦了,得要到城外的“草市”去买,此外还有绣工们用坏的器具、消耗品麻、丝、革等等。买完了这些还要去书铺逛一逛,为军营的图书室进货。

等到叮当乱响的荷包已经快瘪了之后,天空也已经一片墨染,大名府绝大部分市区已经安静,只有宝如寺一带的夜市依旧人声沸腾。

大名府,原为魏郡,北宋时期为了镇抚河北,将这座河北重镇升为大名府,立为北京,和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南京应天(河南省商丘市,不是明代的应天)共同为大宋的四座都邑。

金代的大名府同样是一等重镇,是大名府路的首府,由于治理黄河的需要,地位可能还要超过河间府和真定府,河北城镇中的地位仅次于首都中都大兴府。这里八方辐辏,四路通衢,城中的晚市也是颇有盛名。

支走军兵回去休息,何志也一个人来到晚市,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买些礼物。

小双考上师范学校之后,真的每天晚上都到公廨来“勤工俭学”,张成武偷偷提醒何志也,这事情终究不好,与其等到风言风语传出来,倒不如现在就解决,如果何志也真的对小双没有意思的话,不如干脆结为兄妹,以堵悠悠之口。

选好了东西,带回去,选个良辰吉日,两个人在公开场合、在小山墩堡的村民的见证下正式结拜,就算是确认了兄妹关系,在这个重视伦理的时代,也能让两个人最大限度脱离谣言的漩涡。

回去的路很僻静,走过一条小道,何志也突然感觉有个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甫一回头,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不想死就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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