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单方面的屠杀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高俊也率军冲了上去,亲手拿着那面高高的黑色帅纛,并且大声呼喝道:“你们是沂州彭义斌的部下吗?我是他的老交情高俊,你们都应该知道,向我投降,保证不杀!”
身穿红色军袍的忠义军士兵们不知所措,不少人依旧捏紧武器,怒目而视,似乎还有再战的意思,身穿黑色军袍的太平军军兵也逐渐逼近,就在这个时候,高俊也看到了城头上不知如何取舍的朋友,连忙高叫:“彭大哥!是我,你让你的士兵向我投降,我拿脑袋给你保证,绝对不杀他们!”
贾涉在旁边不知该作何言语,他清楚,如果这两千士兵拼死抵抗的话,就足以为宋军多争取一些时间,那么从泗州撤离的人会多带一些物资。
但是他也知道,这事最终还要彭义斌来取舍,而彭义斌很难丢弃这些兄弟。贾涉之所以能够深孚众望,比其他南宋官员更受忠义军军兵的欢迎热爱,就在于他真正的将这些军汉当人看。
其他各路金军有些好奇的望着高俊,高俊与彭义斌多次交手,这谁都知道,难道这两个人还打是亲骂是爱了吗?
有一些忠义军军兵想要攻击高俊,纥石烈志连忙率领他的骑兵策马赶上,护住高俊。纥石烈志下令,且先看温敦郎君如何取舍,先不要大砍大杀。
彭义斌在城头上眼泪横流:“高俊,你确实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我老彭对不起你啊,当初在汶阳县城外,是我没有及时阻拦吕仲骐那家伙……”
贾涉拉了一下彭义斌的袖子,彭义斌收住眼泪,大声下令:“兄弟们,你们向高郎投降吧,以后咱们有缘再见!”
有了命令,忠义军们迟疑的放下武器,太平军和金军其他各路人马上前接收俘虏。必兰阿鲁带骂骂咧咧的就要处决几个俘虏来解解闷,却被纥石烈志拦住了。
纥石烈志脾气暴躁,喜欢杀掠,但是一方面能和士兵同甘共苦,另一方面也不愿意处决俘虏,认为这样有损将体。
必兰阿鲁带瞪着一双牛眼睛看着牙吾塔,纥石烈志也瞪回来,正当两个人像怒气冲冲的公牛一样时,蒙古纲及时赶来:“两位将军不要志气,这些俘虏统一收押看管!”
对泗州城的进攻也随即开始了,丢弃的全部外围阵地的泗州虽然还有高大的城墙保护,但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在忠义军们拼命守城的时候,近乎绝望的南宋船夫们一船一船的向南岸运送那些他们前几天才刚刚从南岸运过来的各种物资。
纥石烈志振臂大呼,身先士卒,被打的满额是血,但依旧手持尖刀站在第一位,率领手下士兵率先登上了西城城楼,黄掴阿鲁带也随后登城,相比而言,高俊率领军兵看押那些俘虏的忠义军士兵,没有第一轮投入攻城战,所以是第四个登上城墙的人,还落在了必兰阿鲁带后面。
潘正和孙平两路人马就更靠后了。
此时城内还有堆积如山的军器粮米,贾涉痛苦的闭上眼睛,下令放火。
顿时浓烟滚滚,在冲天的祝融烈焰之中,最后一批宋军士兵跑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在内河码头登船南走,他们红色的衣服在火焰的映射下闪出鬼魅的光芒,这些人慌慌张张,脚步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街道远处。
此时,从另一个方向上,一团黑色的影子正在火焰中弯曲增长,那是骑马的人,跳跃的人,冲杀的人,黑色的影子蹦蹦跳跳,金军冲进了泗州,开始扑灭大火。
但这不成功,剩余的军用物资全部化为灰烬,连带的泗州城也被烧毁了不少。
金军攻克了这座不大的城池,然而所得到的土地也不过是刚刚够埋葬他们牺牲人马的尸体。
撤到河南的贾涉感觉这天都要塌了,还不知道李全这厮要干什么,万一此人再来一个降而复叛,成为金军的先导部队,那整个淮南基本上就交代了。眼看着对面泗州城内已经插上了金军的旗帜,贾涉大声命令士兵们在盱眙军布防,军用物资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摧毁,此刻军械不足,粮草缺少,又不得不派出人四处向民居购买各类物品。
此时贾涉才想起这场叛逃事件的另一个罪魁祸首:“易佥虔呢?”
易佥虔哆哆嗦嗦的来认错领罚,贾涉气得眼冒金星,指着易佥虔:“我才听说,你在淮南看管忠义军家属的时候,可算逮到了机会,让他们每人都必须每天交纳草鞋一双,供你贩卖来敛财,可有此事?”
易佥虔吓得面如土色,只好承认。
“这还不算,你又疏于对军属的管教,使他们串联一片,以至于结成私党,密谋作乱,可有此事?”
易佥虔连连伏地请罪,事情确实像贾涉说的那样,本来贾涉将这群老弱妇孺带到淮南,是想精简忠义军的士兵,增强队伍的战斗力,又使其无有后顾之忧,关键时刻又能作为人质。但是他率领被裁汰下来的忠义军来到淮南之后,立刻就把这些人当作免费苦力,为自己做工作活,以此来赚钱。
贾涉气涌如山,即刻就要下令将其推出处斩,还是左右苦劝贾涉不要擅杀大臣,节外生枝。
贾涉气得想当场赏他两个耳光,但是出于朝廷公卿的修养,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厉声对易佥虔说:“你这次犯下的错误着实难容,大敌当前,权且记下。我令你即刻去参与筹备粮草,万万不可拖延,如若再有犯错,我必然上表朝廷!”
高俊默不作声,仅仅在淮北打败忠义军,就想让南宋言和,恐怕是有些困难,如果金军不再继续进军,双方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以南宋对金朝的怨恨,完全不会接受眼下的局面,而以完颜珣的性格,如果南宋继续拖延岁币的话,一定会继续攻打淮南的,到时候战争的发展将超出所有人的控制。
金朝和南宋不是没有存在议和的基础,但双方都是希望对方先退一步,然后本方借坡下驴。眼下完颜珣已经用兵淮北,这是一个强硬的表态,但是又不能打疼南宋,南宋也就只能强硬的表态回来。
一旦选择对抗,那结果一定是冷战变热战,最后战斗到底。
至于李全,高俊并不觉得此人会投金,毫无疑问,李全是和忠义军其他人马起了内讧,拉队伍单干了,但这不是对金朝效忠。到淮北以来,李全日益成为野心家,保存实力也是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