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在扫荡了登州城外的张林人马之后,与何志也带来的援军会合加上助战的胶东百姓,共计正贴军力万余人,声威大震,已经对张林的部下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在之后几天内,张林部下投诚归正不下五千人,基本崩溃。
于是乎,高俊终于等来了对方投降的使节,约定了开启城门的日期,为了表示诚意,张林甚至将自己和属下主要头目的家属都送了过来,高俊立刻差人找俘虏前来辨认,验明正身无疑。
毫无疑问,张林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选择投降,高俊下令摆酒庆贺,提前庆祝胶东半岛的平定。
此时,也不得不考虑丘处机的问题了,既然胶东廓清,高俊也不能忍耐丘处机无休止的虚与委蛇,他已经筹划着再给丘处机下一道请帖,如果这牛鼻子老道还不识相的话,那就别怪何志也动用一些不那么温柔的办法了。
但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高俊对营地的岗哨布置相当上心,避免再一次遭遇劫营的悲剧。
这次,高俊带来的大小将佐很多,基本上全部的参军和干事都过来了,何志也也带来了不少人,包括才延揽的张亮、陈庾,以及民兵头领程威孚、李奇龙,这是为胶东设立建制做准备,关于胶东官吏的选任,高俊已经和何志也达成默契。
元好问也主动跟随,尽管科举考试在即,但总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拽着元好问,让他忍不住想在太平军中多呆一段时间,好好看一看高俊是怎么处理各项事情的,这个人身上总有一种他模模糊糊说不清的特殊之处。
让高俊很惊喜的是,龚成考虑事情更周密一些,居然偷偷让民兵把韩小娘的父母带了过来。
这下高俊可就不客气了,让老两口进帐见他,高俊直接发问:“韩小娘是如何进入吕家做工的?”
老两口抖若筛糠,还是男人胆子略微大些,低头回话:“莫约是崇庆年的时候,俺们老两口家里实在没有办法过冬了,只好让女儿出外做工,本来想的是两三年就回来。”
“吕家的声名在东平府何人不知,你们将女儿送进吕家,居然还想着两三年就回来,以为本郎君很好糊弄是不是?”高俊的语调很严厉:“如实说来!”
两个人被高俊的话吓得一抖,老太太当即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连喊郎君饶命。
“此事我且不问,前不久我已经在根据地筹备基金,下令各家将外出做工为奴为婢的人全部接回来,你们为何不接人,还将这笔钱领走了?”
这下子夫妻俩更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全都是痛悔的情绪,当初得知东平吕家被高郎军一把火烧光,老两口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自己将女儿送到吕家那里做工,开罪了郎君。后来多方打听,才得知没有伤着什么人,才勉强放了心,两个人已经下定决心,就当是女儿已经死了,从此再不指望这些事。
但是这又怎么能成?路哲但凡有闲功夫,就要催问他们为何还不将韩小娘接回来,两个人百般无奈,只得不断的哄骗路哲,说是韩小娘做工仍未得归,心下里也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交代。
两个人也不是没想过说实话,但吕家是什么地方,老两口已经得知得一清二楚,女儿进去就是进了虎口,哪里还有完璧归来的意思?路哲如今做了将军,自然和当年不同了,如果把女儿接回来,那样子路哲又如何能看得上?夫妻俩气的天天在屋里吵嘴,互相责怪对方没远见。
现如今可倒好了,稀里糊涂的两个人就被军兵带到这里,高郎君脸黑的像是要吃人,夫妻俩除了捣蒜般磕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高俊心里也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下令将老两口带下去,不准他俩逃跑,每日供应饭食,等待敌军投降之日。
高俊心里面对路哲还是有些失望的,路哲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遭遇威胁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是,这个青年有情有义,重感情的样子确实让高俊有些感动。
这几天,也确实有人来给路哲求情了,尤其是路哲手下有一名军佐韩武平。
高俊依稀还记得此人,他是河北人,全家被黑鞑杀害了,因而才加入太平军,向来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芦苇荡之战期间曾经有过不俗的表现,因而得到了擢升,被归入路哲麾下,高俊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人却主动出来为路哲出头。
高俊并不打算杀路哲,但是,无论有多么值得同情的理由,担负着数百数千人命运的军官因为个人感情延误军机,都必须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一想到这里,高俊就感到十分疲惫,结束完一天的军务,却没有遣散在场的宾客。
“元先生,张先生,还有在场的各位,现在我们确实可以探讨这个问题了,韩小娘的父母所作所为让我感到愤恨,我不大懂夫子的学说,各位都是饱学之士,以名教的角度来看,他的父母所作所为如何?”
元好问作出回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果父母不能恩育儿女,那么就已经是最大的失职,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同情韩小娘。”
“人伦重大,韩小阳的父母所作所为简直不配称为父母,理当受罚。”张亮也作出了回答:“我也在山东当了几个月便宜县令,多少见过此等事,不合承认韩小娘被送往吕府做工的根脚合法,应加冲改,她与吕仲骐之间也不合有主仆名分。”
下面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大部分人都赞同两位先生的看法,无论如何,父母都应该慈爱儿女,儿女也应该孝敬父母,父不慈,儿走他乡,这句话大家都听说过,如果父母只视儿女为仆隶的话,那么,儿女又凭什么要孝敬父母呢?
“这毕竟是家庭之内的事,正所谓疏不间亲,不能从外强行拆散家庭,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更伤天常?”陈秉彝也这么说,举起酒杯:“这杯子乃是家庭,酒乃是伦理,纵然酒味不佳,而以外力破其杯,太过。”
赵昉略作考虑一下:“这种事还是不做为妙,只需谴责其父母即可。”
高俊坐直了身子,把笔轻轻放在几案上:“这么说的话,在座诸位,我确实要问,你们认为,官府是否有权力介入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