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好奇怪……”邰乐大着舌头说了一句,就摔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高俊也感觉头昏脑涨,刚才两人吃饭之际,高俊无心吃喝,仅仅喝了一杯酒,没想到这酒居然这么有劲,一杯下去,好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一般,眼前就有点重影了,舌尖还有点麻,不对,这酒有蹊跷!
邰乐三人都是贪杯之徒,一瓶酒早就灌下了一大半,自然发作的也早,三个人都以为自己只是接了个请人吃饭的轻松活计,没想到几杯下去眼眶发热,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这酒不对劲儿!”高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抽出金刀,何志也也只喝了一两杯,听见高俊大喊,也勉强站了起来。
李小七和敏丫头还小,高俊没让他们喝酒,所以还清醒着,焦急地看着高俊的情况。
“高俊,受死!”乌古论老僧第一个扑了进来,他手持一柄短刀,很适合在这种地方打斗,高俊勉力受了两招,刀法就乱了,高俊并不擅长用刀,只能在对手的攻击下勉强应付两招。
何志也得了个空档,护住两个孩子跑了出去,刚到门口,就碰见了持刀守在这里的移剌阿辛,何志也红了眼睛,拔出身后的短刀,把李小七往外狠狠一推。
“带着敏丫头快跑,到孙庭休息的地方去!”
李小七点点头,拽起敏丫头跑的飞快。
寒风依旧,甚至落下了雨滴,这在九月的北方很不常见。
高俊已经被逼到角落,身上带着两处刀伤,他横持长刀,努力维持着清醒,乌古论老僧毕竟用的是短刀,这时候当然不会贸然进攻。
“老僧,你为什么杀我?”
“你坐在不该你坐的位置上了,自然会被掀下去。”乌古论老僧比划着,寻找进攻的契机,如果是僧虔或者郭延嗣的话,一合之间便可取走高俊的姓名,但是老僧的战斗经验其实依旧是乡间军事地主的水平。
“我不配,你配吗?当纥石烈端昏迷,大军撤走,押剌百户茫然无助之际,你在何处?是我高俊带着大家逃出生天的,此时此刻你还敢夸夸其谈什么该坐的位置,无耻!”
“那你大可见识见识。”乌古论老僧猛地一击,高俊也豁出去了,不管对手的短刀,全力向对方身上劈去!
两声怒吼,老僧的刀尖刺入高俊的左肩,所幸进去不深,因为老僧的左臂被高俊砍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唔。”老僧吃痛,侧面靠在墙上,而托毒药的福,高俊并不感觉十分疼痛,而是摁住左肩向外跑去,店家想要阻拦,被高俊一肩顶翻。
“术甲通,快动手!”
还在后厨的术甲通抄起刀来,但是来不及了,高俊跑到门口,挑开移剌阿辛的刀尖,得了空档的高、何二人撒腿就跑。
“快追!”老僧跑到门口,只听见天空“轰隆”一声,一场罕见的秋后雷雨发生了。
淋漓的大雨冲开了血迹,高俊拍拍何志也,示意他两个人分开跑。
“术甲通,你怎么不出手!”
“你们连个吃了毒药的人都对付不了吗?”术甲通出言讥讽回去。
“移剌阿辛,你去追何志也,我追高俊!”乌古论老僧顾不得和术甲通怄气,提起短刀,追杀跌跌撞撞的高俊。
移剌阿辛点点头,追向何志也,此时秋季凉雨,街上空无行人,两个人奔走在无人的小巷。
何志也脑袋很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本能的靠近城门,那里有守卫的军士可以帮助他,眼下距离自己最近的就是东面的施仁门,从这条小巷跑到坊道上,再从坊道跑入大道,大道上视野开阔,军士定然能发现自己。
回头一望,移剌阿辛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了,何志也头脑一热,突然回头一顶,猝不及防的阿辛一下子被推倒在地,等到重新爬起来,何志也又跑出去很远。
绕进坊道,再跑一小段就是大道了,何志也感到了生的希望,但也感到无比的反胃,剧烈的运动让他浑身不适。
就差一步了!何志也想喊叫一声,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后衣领被抓住了,移剌阿辛用力一拽,把他摔倒在地。
守卫施仁门的军士看到远处的路口探出了一个脑袋,随即又缩了回去,雨太大,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发了几句牢骚,继续靠在城门洞里躲雨。
移剌阿辛高高的举起短刀,就要一刀刺下!
但片刻之后,短刀又放下了,移剌阿辛对着何志也露出可怕的笑容。
“我不杀你,没理由杀你。”
何志也愣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出了幻觉,片刻之后,他用力呕吐起来。
“吐吧,这可以缓解你中毒的情况。”移剌阿辛拉起何志也。“你们喝的不多,及时吐出来就不会死,我们还要救你的高俊朋友。”
高俊此刻也在逃离,他身上有伤,还喝了毒酒,已经不能反身战斗,越过坊道,他径直跑到了大道上,终于支撑不住,昏厥在地。
乌古论老僧跟到了坊道跟前,拔出短刀,雪亮的兵锋在雨滴中寒光熠熠。
就在这时,大道那边传来怒喝:“什么人!”
乌古论老僧吃了一惊,没敢离开坊道,而是躲在墙边。
十名前导,戴着蓑衣来到高俊身边,一人检查了一下,转回去,向身后大车上的人禀报:
“公主,这是个伤兵,这是他的腰牌。”
一名宫女站在车边,将腰牌递进车内,那是押剌百户的圆形腰牌。
片刻后,车内传来女性的声音:“差两个人,速速将此人送入附近的医馆,加以医药,准备几件衣裳,一点银钱,救醒后再回来,不用告诉他我是谁。”
腰牌被传了出来,那名内侍连忙指点了两个人,架起高俊,送往附近的医馆,那辆银辂继续前进。刚刚完成醮福仪式的歧国公主在车里依旧是端庄的坐姿。
“小姐姐,那是什么人啊?”旁边,那个被何志也称赞漂亮的紫衣女子问道。
“是一个叫押剌百户的百户官,估计是北面败退的伤兵。”
“原来如此,看样子他伤的不轻,我还真想下车看看他的脸。”
歧国公主叹息了一口气。“我真羡慕你,你可以离开宫禁,见识那么多的人,见识宫中看不到的种种事物,而我生长王公家庭之中,见到的只有内侍宫女,听到的只有宫禁杨花,他们说的乡村、草原、军马、战场,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见到。”
“小姐姐,不要难过,肯定有一天你会出阁的,那时候你就自由多了。”
“出阁……”歧国公主念着这个词,更加伤感。“即使出阁,嫁的也是个亲近贵族的纨绔,那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我宁愿远遁黑鞑之地,再也不进宫中……”
“是啊,我爹也想把我嫁给那些贵胄,可我宁愿嫁给那样一个保家卫国的军官。”紫衣女子也喟叹一声。
高俊被内侍抬进了医馆,那名郎中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诊治,所幸中毒不深,转过片刻,高俊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两名内侍见状,匆匆告辞了。
“郎君,你活着可是命大啊。”郎中拿到了钱,抚着胡子,看高俊缓缓复苏,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我这是?”高俊感觉一阵头疼。
“郎君,你倒在大街上,是有人撞见了,送你过来的。”
“恩公现在何处……”
“早走了,人家可是大善人啊,看看这干净衣服和钱。”郎中笑眯眯的把高俊扶起来。“郎君,雨这么大,你先休息一下吧。”
“多谢阁下,但是某尚有要事,必须即刻离开。”高俊谢过郎中,换好衣服,把行李打了个包裹,转身又投入在瓢泼大雨之中。
大雨很快浇透了高俊的衣衫,但他不能停止,乌古论老僧已经出现,还和术甲通联手,他企图夺取押剌百户的控制权,而这是高俊绝对不允许易手的东西。看时间,城门可能已经关闭,那就只能在今天晚上和乌古论老僧和术甲通做个了断
回到孙庭栖身的客栈,天还是晦暗的,高俊湿淋淋的样子让老板吃惊不已,高俊拒绝了老板结结巴巴的询问,进入了孙庭的房间。
“高大哥!”李小七和敏丫头叫嚷起来,冲上来抱着高俊,高俊突然发现孙庭已经穿好了衣服,右眼包扎好,拄着弓,似乎要出门。
“孙队正,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