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华州城上一员小将高声大呼道:“城外可是黄王的人马?”
黄巢道:“在下就是黄巢,不知这位小将是谁?”
那小将急忙道:“原来是黄王亲临,快快开门迎接!我乃关中绿林总瓢把子赵璋麾下先锋将柴存,我家赵大哥对黄王仰慕已久,只恨无缘一见。近日听说黄王率大军西进,赵大哥就从关中起兵响应,希望可以有机会见到黄王,一睹黄王风采!”
黄巢笑道:“承蒙赵老弟和柴小哥夸奖,黄巢愧不敢当。”
那柴存一拍脑门儿,道:“我怎么忘了去禀报赵大哥?真该死,黄王请稍后,我这就去禀报赵大哥,让赵大哥亲自出城迎接黄王。”说罢不等黄巢回话,就一溜烟的跑下了城楼。
黄巢笑着摇了摇头,这赵璋他是知道的,毕竟自己当年也是绿林道上的人物。这江湖之中草莽豪杰在所不少,却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大家公认的领头人,这个人就叫做总瓢把子。严格来说当年黄巢就是山东绿林道上的中瓢把子,在绿林道上也是威名赫赫,这才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可以登高一呼,万人响应。
这赵璋身处关中,天子脚下,虽然身为绿林大豪,可平时为人处世还算低调。这一次竟然公然进驻华州,可见他也是知道唐王朝气数已尽,这才与朝廷公然对抗。
不一刻,城门大开,城中一队整齐的骑兵驰出城外,当先一人一身儒衫,面容清瘦,三缕长须,气质文雅,正是关中大豪赵璋,江湖人称“关中秀才”。
赵璋急忙下马,躬身抱拳道:“让黄王久候了,赵秀才这里给黄王陪个不是,还望黄王莫要见怪。”
黄巢赶忙抱拳回礼,笑道:“大家同为武林一脉,还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为好,在这里没有黄王,有的只是山东盐帮‘草上飞’黄巢,呵呵……”
赵璋叹道:“黄大哥都奔六十岁的人了,看上去倒像是比我这个老弟还要年轻许多,足见黄大哥功力深厚,老弟我自愧不如。”
黄巢谦虚道:“哪里哪里,赵当家的功力通玄,绝非我这个以轻功见长的人可以比拟,赵当家的就不要取笑黄某人了。”
赵璋认真的道:“黄大哥过谦了,江湖上哪个不知黄大哥无论是剑法、内力还是轻功都是天下一绝,成名三十余年而盛名不衰,也可以称得上江湖罕见的了。”
两人寒暄了一番,率领众将入了华州城,赵璋吩咐大摆筵席,宴请黄王以及其他众将。由于华州城小,黄巢的大队人马只能屯驻在城外,赵璋也吩咐手下给城外的人马送去了酒肉等犒劳慰问。赵璋久在关中,家资豪富,兼之又是绿林领袖,这次虽然花费不菲,但对于他来说还是九牛一毛。
宴席之上,赵璋言语中有投靠黄巢之意,黄巢当然不会拒绝,赵璋这人有胆识、有谋略,加上武功高强,又是关中绿林领袖,有这样的人前来投靠,无疑是给义军增加了一条得力臂助。
赵璋起身道:“老弟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手下也有不少人马,而且老弟我的人对关中的地形都很了解。黄王西进长安,我赵璋愿为前驱!”
黄巢欣然应允,有人替自己出力,他当然不会拒绝,虽然明知道赵璋有自己的目的。可这又如何?义军中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目的?他们九死一生跟随自己万里转战,难道真的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别人不清楚,他黄巢还能不清楚吗?他们也不过只是为了能够在义军推翻唐朝以后得到一个一官半职而已。
即便是他黄巢自己,也不能说没有丝毫的私心,当年一怒之下起兵,不过也是因为屡试不第,咽不下这口气而已,难道自己就没有私心?
只有孟楷心中有些不忿儿,本来孟楷担任的前锋,这次攻打唐都长安,正是立大功的时候,一下凭空来了一个赵璋来争功,心里当然不会高兴。
其他将领也大都听说过赵璋的名头,也大都过来敬酒寒暄,酒席直闹到了半夜才散。
这时的长安城中已经听到了潼关失守的消息,朝野震惊,李儇急忙召来文武大臣议事。众人都埋怨卢携当初没有答应让黄巢担任天平军节度使,又痛骂高骈坐拥十万大军而不敢出战,以至于弄成现在的局面。李儇想想也是,一怒之下就把卢携这个宰相贬为太子宾客,并免去了高骈诸道行营都统的职务。并下诏赦免了黄巢的一切罪状,任命黄巢为天平军节度使。
田令孜怕牵扯到自己,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卢携的身上,卢携恼怒羞愧之下,又见自己平时依仗的田令孜如此对待自己,当天就服毒自尽。
田令孜道:“如今黄巢等流寇即将到达长安,长安又无重兵,各路藩镇鞭长莫及,圣上不如效仿玄宗,驾幸西蜀,暂避其锋锐。”
豆卢瑑不齿田令孜所为,冷声道:“三川镇将都是田令孜的心腹,原来田令孜早有让陛下幸蜀的打算。”
田令孜大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哪里有半点儿私心?”
豆卢瑑冷笑不语。
事已至此,李儇也知道争论那些旧事已经于事无补,若说让他去西蜀避难,他却也有些不愿,随即拿出了张承范在潼关时上奏的奏折,道:“你们都看看吧!”
众人纷纷凑上去观看,见上边写的是:“臣离京六日,甲卒未增一人,馈饷未闻影响。到关之日,巨寇已来,以二千馀人拒六十万众,外军饥溃,蹋开禁坑。臣之失守,鼎镬甘心。朝廷谋臣,愧颜何寄!或闻陛下已议西巡,苟銮舆一动,则上下土崩。臣敢以犹生之躯奋冒死之语,愿与近密及宰臣熟议,未可轻动,急征兵以救关防,则高祖、太宗之业庶几犹可扶持,使黄巢继安禄山之亡,微臣胜哥舒翰之死!”
众人看了之后大都唏嘘不已,也知道张承范说的不错,李儇一离开长安,也就预示着大唐王朝走到了尽头,各路藩镇定然会纷纷投向黄巢的贼军。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君臣众**眼瞪小眼,谁也无计可施。
李儇见这些平日里歌功颂德的家伙这时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心中愤怒难当,却也发不出火来,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没脸去怪罪别人,倒也算有些自知之明。
君臣众人感叹了一番,各自散去。
田令孜看着群臣散去,心中念头急转,他可不想跟这些人一般为大唐王朝死节什么的。他大哥现在是西川节度使,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都是他的心腹,等于三川都是自己的地盘。即便是长安被攻破,自己也可以凭三川的地盘稳稳的过下半辈子,“你大唐亡国管我屁事儿?”田令孜心中暗想。
这时的朱温一路快马加鞭也已经赶到了潼关,潼关守将成令环急忙亲自迎接,并要设宴款待,被朱温拒绝。
朱温道:“我们在此休息一宵,明日就走,不用麻烦成将军了。成将军你先去忙你的,我们自己随便走走。”
成令环道:“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躬身退出。
朱温和黄颖两人登上潼关的城楼,感受着潼关雄伟的气势,心中莫名的感到有些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朱温道:“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人称‘三秦镇钥’、‘四镇咽喉’,没想到义军仅仅用两天的时间就打了下来,真让人不可思议。”
黄颖笑道:“呵呵,如果让你来攻打潼关,要用多长时间?”
朱温“嗤”的一声笑道:“关上只有两千余人,怎么打也能打的下来,更何况听成将军说官军竟然禁坑都没有把守,哪里还有不败的道理?如果是双方兵力相当,任谁也难打下如此雄关。”
黄颖羞他道:“这还是我们义军中的小诸葛吗?怎么如此谦虚?”
朱温摇头叹道:“我哪里能称的上什么小诸葛?如果有一点办法,那个愿意打仗?我只是想早些结束这场战争而已,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朱温看着关外已经结冰的黄河,想象着黄河泛滥时的磅礴气势,心中思绪万千。他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自己带着妻儿游壶口瀑布时的情境,妻儿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他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黄颖,他眼中的黄颖的容貌忽然变成了他的妻子小惠,朱温心中一喜,又有些不敢相信,他心情激动的缓步走到黄颖的身边,轻轻的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黄颖的脸庞,脸上满是爱怜之色。
黄颖看见朱温的举动,心中一暖,哪里能想的到朱温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妻子小惠?她顺势伏在了朱温的怀里,轻声的喊了声:“三哥!”
就是这轻轻的一声“三哥”,把朱温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朱温脸上激动的笑容在一瞬间僵在了脸上,轻抚着黄颖脸庞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黄颖敏锐的察觉到了朱温情绪的变化,她疑惑的轻声道:“三哥,怎么了?”
朱温苦笑了下,道:“没,没什么……风有些大,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