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马奔驰一夜,连换三匹快马才在第二天一早赶到了汴梁,人已经累的快虚脱了,张归弁当然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当即禀报朱温,朱温也感到事情有蹊跷,当即召见了那名洛阳来的张全义的“亲信”。
张归弁把那人带到朱温的身边,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朱温问道:“张大人派你来所为何事?可是关于洛阳的宫殿的进度?”
那人道:“启禀梁王,小的这次是背着张大人来的,小的发现张大人窝藏反贼,而且是最大的反贼。”
朱温疑惑道:“哦,反贼?如今黄巢、秦宗权、孙儒已经相继覆灭,哪里还有什么大的反贼在?”
那人道:“梁王明鉴,黄巢并没有死,而是出家为僧,就是终南山的翠微禅师,如今在洛阳奉先寺挂单,昨日被张全义接到了府中,两人入府后就进入密室不知商议何事,小的怕他们对梁王不利,所以星夜赶来禀报,望梁王定夺。”
朱温双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淡淡的道:“哦?竟有此事?当年黄巢的首级曾传首长安,文武官员都曾亲见,如何会在二十年后仍然活在人间?”
那人道:“小的跟随张大人二十余年,当年也曾见过黄巢的面,当然不会忘记,如今虽然已经相隔近二十年,黄巢也已经剃发为僧,身上也穿着袈裟,可他的面容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没有多大改变,就像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
朱温这时其实已经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了,黄巢尚在人间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的话,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虽然自己能够护的师父周全,但终归让师父不得安宁,朱温在心中长叹一声,心中已经起了杀机。
朱温又问那人道:“这事都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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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急忙躬身道:“小的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告诉任何人,就连刚才张归弁将军问起,小的都没敢说,毕竟张归弁将军也是黄巢的旧将,万一得知黄巢的消息,恐怕未必会抓捕黄巢,还可能杀了小的灭口,以维护黄巢的安全。”
朱温冷笑道:“既然你是当年义军中的旧人,见过黄王之面,难道你就不知道黄王是我的恩师吗?何况如今黄王还是我的岳父,你让我出面抓我的岳父大人?”
那人的心猛的一冷,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急忙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道:“梁王饶命,小的知错了,这件事小的就算是烂在肚里了,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出来,如有一个字从小的嘴里泄露出去,让小的不得好死……”
朱温淡淡的道:“你作为张全义的亲信,并跟了他二十余年,竟然还想着出卖自己的主子,我平生最恨的人就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像你这样的人,死一百个都不嫌多。”
朱温高声道:“来人,让张归弁将军来一下。”
张归弁就在门外,当即快步入内,朱温让门口的亲兵全退下,对张归弁简单说了黄巢的事情,道:“这小子想出卖张言,并逮捕我恩师,你说该怎么处理?”
张归弁道:“交给末将就行,小的绝对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温淡淡的道:“要干净利落,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张归弁一回头,蒲扇般的大手就卡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一双惊恐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张归弁,一双手徒劳的挥舞着,想掰开张归弁的手,可张归弁的那支长满老茧的手却如铁钳一般,任他用出多大的力气也难以撼动分毫。
张归弁就用一只手卡着那人的脖子提离了地面,那人的一双脚徒劳在在空中来回的踢着、踢着,缓缓的就陷入了寂静,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唯有那一双惊恐的眼睛张的大大的,空洞而无神。
张归弁放下那人的尸体,高声道:“来人,洛阳来的探子由于长途跋涉劳累过度,晕死了过去……”
等大夫来了之后一把脉搏,当然是已经确定这人死亡无疑,但大夫不是仵作,没有验尸的责任和经验,再说了,这种长途跋涉之后突然猝死的情况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
朱温原定下的在半个月后去洛阳的事情被提前了,而且是秘密前去洛阳,随行人员临时添加了黄颖和朱友文,护卫就是张归弁带了几个亲信护卫,都是跟了朱温多年的老兄弟了,绝对可靠。
一行人秘密前往洛阳,当日匆匆准备了一下就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意思,甚至都没有跟张小惠这个夫人解释此行的目的。这是一个很反常的事情,韦凤为此还跟张小惠抱怨了几句,张小惠却笑道:“王爷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跟我们说,妹妹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韦凤也笑道:“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担心这次王爷身边没有带多少从人,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
张小惠道:“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王爷这些年功力大涨,你我现在也算是跟着黄颖姐姐练过一些武艺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王爷和黄颖姐姐的手段?黄颖姐姐当年就是行侠江湖的女侠,且不说还有张归弁将军同行,就是只有王爷和黄颖姐姐两个,路上自保也绰绰有余了。”
韦凤这才放心了下来,不过心中还是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因为朱温带了朱友文去一定有目的,可到底是什么目的,却说不上来。
却说朱温和黄颖等人一路疾行,当天晚上就抵达了洛阳,这时城门已经关了,张归弁二话不说,直接到城下叫门。
守城的人说城门已经关闭,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张归弁道:“快快开城,就说宣武军节度使衙门押衙、梁王府亲军右都头张归弁有要事见张全义张大人。”
守城的人听说是梁王的亲信,当然不敢怠慢,可也不敢就此开城,急忙禀报了张全义。这时张全义还没有睡,正在跟黄巢秉烛夜谈,闻听张归弁深夜叩关,心中不由的一稟,看了黄巢一眼道:“黄王,您看这张将军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黄巢笑道:“张将军也是性情中人,也是多年未见的老兄弟了,正好见上一面,也好问问他老三最近过的如何?”
张全义很是佩服黄巢的大度,毕竟当年朱温的投敌才直接导致了大齐王朝的迅速覆灭,可看黄巢的样子,竟然对当年的事情一点都不恨朱温。
张全义只得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城门大开之后,令张全义感到意外的是,首先入城的竟然是朱温本人,还有黄颖,另一个是二公子朱友文。朱友文一直是以朱温的养子的身份待在王府的,可很多人都传闻朱友文就是当年朱温与黄颖的儿子,可当时黄颖未嫁生子,传出去毕竟不好听,所以没有人敢揭破这个传闻的真相。
这时张全义在这个时候见到朱友文,就更进一步证实了传闻的真实性。
张全义正要下拜,被眼疾手快的朱温一把扶住,朱温道:“张兄休要多礼,这次兄弟我是秘密来洛阳的,张兄莫要张扬,快带我去见恩师他老人家。”
张全义只得放弃下拜,带着朱温等人回府。
当朱温和黄颖二人见到黄巢的时候,心中不免充满了感慨,当年那个丰神俊朗、指挥方遒、叱咤江湖的冲天大将军,如今虽然风采如昔,却已经不再是那个指挥数十万大军的黄王了,而是一位面带慈祥的中年僧人,任谁看到他,也绝对不会想到他已经年近七十岁的高龄。
朱温翻身跪倒道:“恩师在上,请受不肖弟子朱温一拜。”
黄颖也跪倒在地,道:“父亲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黄巢坦然受了他们一拜,淡淡的道:“父子师徒,不过只是一个名分,帝王将相也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老衲终南山翠微和尚,二位施主快起身吧。”
黄颖道:“爹,难道你出了家连女儿都不认了吗?”
黄巢道:“何为出家?既然已经出家,就已经没有了家,那些世俗的称呼早已经忘却,唯有青灯古佛相伴余生,索性的是老衲这些年也略有薄名,呵呵,没事的时候给弟子们讲一些佛法,也算是自得其乐了。”
朱温道:“师父,当年弟子背叛师父,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年来屡屡自责,想当面跟师父解释,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师父的踪迹,现在终于知道了师父的行踪,这才跟颖儿星夜赶来。对了,这是我跟颖儿的孩子,友文,快见过外公。”
朱友文不知为何自己一下子就多了一个外公,可他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上前,跪倒在地,口中高声道:“朱友文见过外公,给外公问安。”
黄巢袖袍一挥,一股罡风就把下拜的朱友文托了起来,道:“小子不必多礼,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是有缘,这些年来我在武学上也曾有些新的感悟,你们一家三口若是无事,不妨陪老衲几日,也好让老衲的这些感悟不至于就此淹没……”
朱温和黄颖两人听了黄巢的话,不由的一阵感动,黄巢虽然嘴上说什么四大皆空,不再以家为念,可在武学上有了突破和感悟,还是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女儿女婿,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